胡来铸一回到锦州就往铺子里钻,沉迷打铁无法自拔。
结果第二日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之前拦住她与余渺去路的人。
也是她的丈夫。
十五岁时拥有的丈夫。
父亲给她选定的丈夫。
“英娘,你可算回来了,快跟我回家吧,孩子们都想你了。”
眼前的男人一脸心疼和无奈,门外有不少人在围观。
仿佛她是一个抛夫弃子六亲不认的可恶之人。
当然,这话也没说错。
围观的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夫妻哪有隔夜仇?英娘还是赶紧跟你丈夫回去吧。”
胡来铸坚硬的面容并没有丝毫动容,这样的场景已经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她熟练地对男人说:
“我不叫英娘,我叫胡来铸,你可以叫我来铸。”
男子一噎,表情差点绷不住,让他管自己老婆叫来铸真的是难为他了。
“英娘,你……你当真如此绝情么?”
男人神情受伤,见此围观群众开始指责胡来铸。
自从胡来铸习得神功以后,杜游再也奈何不了她,以往两人之间生出嫌隙,别人总会说是男方的错,劝她大度包容,好好过日子。
毕竟还能离咋滴。
在昭国,为了促进人口增长,朝廷大力支持年轻或是年老夫妻生育子女。
女满十五,男满十七必须婚配,若遇双亲去世可守孝半年再行婚嫁。
若年龄超过限度还未成婚,则倍其赋。
夫妻若无身体疾病,成婚后五年内需生育三孩,若超过三孩,则朝廷另有嘉奖。
嘉奖之法可分为两种:
一为表扬:在乡内张贴布告广而告之并授予头衔,光宗耀祖,其夫可免除兵役。
人生在世脸皮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有了这个光荣榜,家里人走路面上都跟抹了猪油一样倍儿亮堂,焉能不为之勤奋耕耘。
二为赏赐:凡多生育子女者,男孩赏赐十两白银,女孩赏赐五两白银。
看起来不多,但若是仅仅养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当然,律法开明的昭国也允许感情破裂的夫妻离婚。不过为了稳定户籍流动,方便管理人口,并不允许男女频繁离婚。
若是离婚成功,女方须得在一年之内找到夫家,并另生孩子。
男方同样。
不过法律允许一夫多妻,因此生育子女对男人来说并不算累赘,反倒还有朝廷赏赐,因此不少人都比较积极。
当然,这是在屈忘观之前了,自他掌握政权之后,国内多战乱,黎民死伤无数,为了往战场持续注入新鲜血液,他正大力推广多生多育。
不过这几年打仗比较多,国库有些吃紧,他就不再实行奖励制度了。
不婚直接下大狱,男的干苦力,女的强制婚配。
这种做法固然残酷,但却有效,听到各地户籍官员统计的人口情况,这几年出生的孩子确实越来越多了。
屈忘观已经可以预见到不出十年,战场上又是一片“欣欣向荣”。
当然,这种律法只针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老百姓,有钱的出点钱,有权的使点权,有力的出点力(比如师无乐)。
反正天子犯法从不与庶民同罪,昭国律法的可信度也就那样了。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昔商鞅变法曾立木为信,太子犯法也有所论处,故而新法实施得以树立威信。
屈忘观向来满腹经纶,不知怎的竟丝毫未汲取古人的智慧。
至于丞相大龄未婚之事,朝中本就无人敢置喙,又有余渺这个亡妻的名头安着,人们也只道丞相情深义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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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自古以来固有法不加以尊之说,丞相身份尊贵岂能动辄入狱。
胡来铸离开杜家之后也是因为不想另外找夫家,所以迟迟未与对方离婚。
至于杜游,他孩子多,老婆也多,不差这一个。
不过老婆突然打了自己全家又跑出去这事让杜游的老脸都丢尽了。
因此他时不时上门找胡来铸“联络”一下夫妻感情,不多大多数情况对方鸟都不鸟他。
他也不敢来硬的,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整条街都议论纷纷。
不过今日他的态度倒是让胡来铸感到有些奇怪。
他似乎很有底气。
果不其然,见她油盐不进,杜游直接就撕破脸皮了:
“本想好言相劝再与你另行商量,不曾想英娘你还是这么固执,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拒绝称呼胡来铸的新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像往常一样困进那个四四方方的宅子里。
“哦?你倒是说说?”
胡来铸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位丈夫的把戏她见得多了,连她一根毫毛都伤不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人家秘籍,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不得不来寻你,希望你能真心悔过,我们夫妻还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话虽如此杜游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个胡来铸,长得又丑又凶,还是以前的勉强能入眼。
要不是收了胡老爹的好处,他才不会娶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婆。
说着杜游身后走出来一堵墙。
没错,就是一堵墙。
此人身材比胡来铸更加高大,面部浮肿,脸泛油光,全身肌肉结实无比,仿佛一拳就能打穿一堵墙。
胡来铸心头涌上一股危机感,这是她成为胡来铸以后感觉到的最危险的气息。
“胡来铸,你偷盗我铁衣门秘籍并私自加以修炼,已经严重损害了我门利益。特来擒你!”
说着两人就打了起来。
对方修炼的功法显然与她的是同一种,只是技术却比她更精湛,自学成才的胡来铸在专业人士面前越来越吃力,渐渐落入下方。
接着一拳过来,她终于被呼到了地上,口吐鲜血。
对方的实力让她心惊,每一拳的力道都有如千斤之重,死亡的气息逐渐浓郁。
眼看着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胡来铸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却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她宁愿被打死,也绝不屈服。
接着又是一拳,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终于动弹不得了。
见此对方正要上来擒住胡来铸,却被好几个身影拦住了。
是这半条街胡家铁匠铺的人。
“胡师傅,你先走,这里有我们!”
其中一个铁匠带头说道。
“哼!区区凡夫俗子也想拦我?”
那铁衣门的弟子面露不屑,出言嘲讽。
“你一个外地人,也想仗着一点臭功夫来欺负我们明德街的人不成?这是瞧不起我们在场的父老乡亲么?”
此话一处,不少普通人拳头都紧了,纷纷撸起袖子准备上去干一架。
人心从未如此齐整。
只是如此齐整的人心在数名铁匠依次被打飞之后突然就涣散了。
胡来铸甚至还没来得及逃。
“别打了!”
她只能撑起最后的一口气呼喊:
“我跟你走,住手吧……”
——
余渺三人见到杜游之后,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