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薄玉盈身死,傅曜怀恨在心,亲口对薄玉盈承诺,会护住他们的孩子的,会让长公主得到报应。
服侍薄玉盈的下人,一两年内都被傅曜或除掉或发卖。
只有一个与薄玉盈感情深厚的丫鬟逃过一劫,被傅曜放了身契,经年日久,偶然跟自己的家人谈起,虽然那丫鬟本人已死,却有只言片语留下。
两条线索重合的是,当初薄玉盈的孩子,脚踝上是有一颗痣的。
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可她还是找借口看了谢昭婉身上。
她左脚脚踝,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十多年,她的亲生女儿就在她身边,受尽了她的冷眼与苛责,被她亲手送到北昭那个魔窟,害得她备受屈辱……
国师说,月儿命中有此一劫,祸星非经生死历练不能转变,如今紫薇星临,命数诡谲,他也推算不出来了。
她的孩子……
她唯一的孩子,是被她亲手害了的……
长公主渐渐跪倒在地,她能听到更漏的声音,一滴一滴,漫长到不见边际。
过了不知多久,老嬷嬷快步进来,一进来就跪倒在地,深深摆下去。
“殿下,公主脚上,没有任何痣或胎记!”
长公主闭上了眼。
报应啊……
这是她的报应吗?
可为何要让她的孩儿受苦!
内室里。
薄月披上了衣服。
心内疑虑重重。
室内氤氲着淡淡的水雾,外间笼着炭盆。
这是长公主的内室,她再长公主府住了十五年,印象里,这是第一次进来。
方才老嬷嬷的行为,太过反常了。
沐浴更衣,老嬷嬷几乎亲手为她擦洗,薄月有些不适。
在北昭三年,尤其是回来之后,她很抵触这样的接触。
明明前十几年也是这样衣来伸手的养尊处优过来的。
为她备的衣服,是洒金镂花式样的暮云纱,穿在身上格外轻软和暖。
老嬷嬷服侍她穿衣,十分恭谨地为她穿袜提靴,实在太诡异了。
更奇怪的是老嬷嬷似乎十分激动,只交代她可以随意休息便匆匆离去。
有一丝丝疑虑在心中弥漫,然而还没等她缕清思绪,外面门砰一下被打开。
凉风冷不丁进来,薄月猛地绷紧。
银簪在进来后就被她藏进了头发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它又握在手中。
“薄月!”
谢昭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不要脸的贱人,千人骑的烂货,还敢来长公主府!”
谢昭婉后面跟着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推开门朝她扑过来。
薄月后退一步,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丫鬟扑了个空,差点撞到屏风上。
谢昭婉见状怒气更甚。
“把她抓住!”
薄月皱眉,然而旁边的丫鬟已经气势汹汹围了上来,她不愿随意伤人,却被两个人抓住手臂。
啪!
谢昭婉趁机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刺痛在脸颊遍蔓延,薄月终于被惹怒,她用力狠狠踢了抓着她右手的丫鬟一脚!
丫鬟吃痛,本能地松了手。
薄月趁机抽回右手,谢昭婉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掌!
“我不欲与人争执,但你别欺人太甚!谢昭婉,我不欠你的,也不会再忍让你!”
“你!”
谢昭婉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薄月,你敢打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你们是死的吗!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贱人!”
“给我把她衣服扒了!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把她扒光扔出去!”
自小被娇养的谢昭婉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她跳着脚叫嚣,催逼着身边的丫头。
丫头也不敢太过分,但无奈只能围了上来。
可薄月虽然没有多了不起的功夫,这几个丫鬟,真不能轻易将她制服。
她盛怒之下却仍收着手,毕竟不愿真的伤了这些丫鬟。
谢昭婉看出了她的顾忌,还以为她心虚,不敢在长主府放肆,于是气焰更加嚣张。
“你这个贱婢生的,还敢在长公主府放肆!下贱东西!到处勾引男人,还想腌臜了长公主府吗!”
她越说越生气,自薄月回来以后,娘亲就对她没这么百依百顺了,时不时还会嫌弃她举止粗笨,不像大家闺秀!
连表哥也不怎么来找自己了!还有国师,对自己这么冷淡,一定都是薄月挑唆的!
都是因为薄月!这个该死的贱人!
明明是贱婢的女儿,却顶了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占据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尊贵!
薄月领口被扯开,耳边充斥着谢昭婉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叫骂。
她横下心,手上动作更加凌厉。
有丫鬟被她划伤,痛叫起来。
正在胶着之际,忽而大门被人打开,傅曜快步进来,又惊又怒:“你们在干什么!”
薄月猛地一惊,迅速将自己衣服整理好。
丫鬟都吓得跪了下来。
谢昭婉一愣神,随即委屈地哭叫:“爹爹!爹爹!薄月她打我!”
薄月被她的颠倒是非气得无言以对。
傅曜脸色沉沉地扫视了室内几人一圈,最后落到谢昭婉的脸上。
那姣好的脸侧赫然是绯红的掌印!
薄月当时只用了七八分力,但谢昭婉自幼娇生惯养,面皮白嫩,怎受过这样殴打。
果然,傅曜目光陡然凌厉下来,他见这么多丫鬟围着薄月,她衣衫还略有凌乱,也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会护着薄月,更不会有一丝心疼。
谢乐阳不是自视尊贵,他偏要她的骨血遭受凌辱!
当初口口声声的贱婢之女,可谢乐阳从没想过,那是他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儿,是他傅曜的孩子!
“哼!果然是天生下贱,如此粗鄙不懂规矩!”傅曜冷哼一声:“薄月,你可知罪?”
“夜闯长公主府,还敢欺凌婉儿,来人,把她拿下!”
“谁敢!”
薄月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好一个颠倒黑白,是非不论!”她双臂抱在胸前,紧紧握着银簪:“长公主府守卫森严,若非得蒙召见,我本该在宫里,你也不想一想,我是怎么来的!这可是长公主的内室!”
傅曜紧紧皱眉,他也有疑惑,但却不能放任薄月一直在这里。
“妖言惑众!把她压下去!”哪怕是长公主让她来的,他也不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