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徕杍见那边聊得窸窸窣窣的,便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梁先生就不往这边看一眼!哼!
沈如林腰跪得直直的,脑子里都在构想着那抽水的机关如何布置。直到下午上手用那织布机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
她就是把那机关想得太完美了,完全不想动一点人力,所以才迟迟想不出方法。就像这织布机,不还得用人力来穿线革线吗?但相比起传统方法已经省力不少。
这般想着,沈如林脑中已经有了抽水机关的简单图纸。
贵族世家的女儿用不上自己动手织布,这种课都是为了拓展见识的。
沈如林入了这文和书院之后才知道,书院中无一男子,连先生皆是有大才能的女子。这里面别有洞天,与一般的书院不同,这程暮春的眼光,比其他女子都放得长远。
而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莫先生的教导下,专研绘画的细节。
“如今夏至盛,画兰需带暑气。你们已知画兰需‘一笔长,二笔短,三笔破凤眼’,可暑气难现,空谷幽兰如何表现,落笔前好好思量吧!”话落,便把时间留给了学生,转身离开了塾堂。
堂里的学生都是聪明的,但绘画靠悟性,大多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都犯了难。
沈如林倒觉得这个莫先生讲话语气节奏很舒适,让她不自觉回忆起夏日兰花现的画面来。可想到归想到,她不会这年代会画的技法呀!
她左瞧瞧右瞧瞧,发现这徐明安落笔很快。她复刻能力还是可以的,如果等徐明安画了一半,她抄抄她的笔法应该问题不大吧?抄作业是有些不好,但她的画面自己想,只临摹下笔法,算借鉴吗?
沈如林咬着笔头,一点不带犹豫就决定这样做。果然,恶毒女配的人设开始有点上头了!
在等着徐明安画兰的时间,沈如林悄悄画起了抽水机关的用材拆解图。
桔槔也是古时候灌溉的一种方式,横木一端绑水桶,另一端挂重物,通过人力上下压动提水。其实也就是杠杆原理。但斋舍那处需要五处小型杠杆原理制作的小机关,结合在一起,便可在一墙之隔的斋舍内少量多次打水出来。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去哪里找匠人来制作?
沈如林把细节画好之后,发现那徐明安竟然都画了大半了,赶紧重新抽出一张纸,覆在图纸的上面。
徐明安觉得在前面作画的时候都挺自如的,可画到后面,总觉得有些奇怪,身旁好似多了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她回头看了看,大家画得都挺入神的,并没什么异样。
直到隔着沈如林的位置,听到另一边的刘蔚然惊讶地指着沈如林的画作,说:“你的画风怎么学着徐家姐姐的来?!”
徐明安望过去,沈如林的画架上画的是一幅形如蝴蝶翅膀的兰花,花根附着于树干之上,寥寥几笔已有生命之力。可笔下触法确是不似从前,反而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而抓到了错处的刘蔚然兴奋不已,“沈三小姐莫不是画不出先生要求的兰花意境,倒模仿着徐家姐姐的的技法来?”
坐在后边隔了两个位置的张徕杍也站起来往前探去,“呵!你个学人精!”
一时间堂内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手中的笔滴墨了都没有在意。
沈如林抿抿嘴,把手中的笔放了下来,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两人,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学子们素来爱模仿名家之作,更有甚者一作难求,徐小姐可是文和书院公认的才女,画技绝群,我模仿徐小姐的技法,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二位不认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明安还是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对自己如此不吝啬的赞扬,本来应当是得意的。
京都之人提起文和书院,总将沈如林这个名字和她并称,所有人都拿沈如林和她对比,以至于她习惯了事事都暗中和她较劲。而沈如林却从来不主动和她比,甚至孤傲得像是从未把她放在眼中一般。
但今日,这沈如林竟然当众赞扬她,还模仿她?
徐明安手中的笔握得紧紧得,指甲已经嵌到了肉里,内心有一种‘明明赢了却发现对方弃赛’的无力感。
因为沈如林面前的那幅画,忽略画面意境的,无论怎么看,都像她画的。这是她绝对做不到的临摹能力!怪不得在沈家,沈如林那大姐姐用字迹来设计她她却一点也不急,原来是对自己有这般的自信!
刘蔚然想得自然没有徐明安这么深,只觉得沈如林这番话都是在挑拨离间,“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以为你得了几次甲等便承担得起才女这个名头了?那只属于徐家姐姐一人!我这边找来莫先生评评理!”
这时莫真茹恰好从外间走了进来,“你们这是发生何事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沈如林幽幽挑眉,许久之前她便见着门外的衣角,直到见势头按不住了,才出来?
不过见莫真茹这一喝,沈如林回过头才发现她身后已经站了一圈的人。
刘蔚然一见先生和自己心有灵犀,想什么来什么,便更加得意,“莫先生来得好,这沈如林自己不好好画,却去学着徐家姐姐的画法,一点也不尊重先生的教学!先生,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莫真茹的眼神在徐明安和沈如林身上流转,走到两人中间去看她们的画作。方才她在门外已经很好奇,究竟是临摹成什么样子的。可不过是打眼一看,就已经有些惊到了她。
而身后围过来的学生,都探着头去看。
“这也太像了吧?”
“明明是两幅不一样的画,但却都像出自一人之手!”
连沐池雅也已经摸到了沈如林的身后边,在她耳边悄悄问,“你何时练就这炉火纯青的手法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沈如林却不是这般看法。
“临摹是没有神韵的,再怎么像,也不过是像罢了。”
听到她这话的刘蔚然一哼气,“哼!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