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严指尖最后那个虚幻的字符消散在空气中,有了暂时的平静。
走廊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和撞击声确实也停止了。
但灯光不再是稳定的暖黄色,它开始以一种极其轻微,却足以让人心头发毛的频率闪烁,如同垂死之人的脉搏。
墙壁的颜色似乎在微妙地流动,像劣质颜料被水浸染,边缘模糊不清。
李严甚至能听到一种细微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咔嚓”声,并非来自某个具体方位,而是仿佛从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维度渗透出来。
这是代价。
修改世界的代价。
他成功抹去了“威胁”的某种属性,或者暂时性地“删除”了它的行动指令,但这个世界的“源代码”显然因此出现了更多的Bug。
“成功了?”
白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紧盯着那扇伤痕累累的门,仿佛下一秒那东西还会卷土重来。
李严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修改文字带来的精神消耗远超想象,更别提此刻心头那份沉甸甸的不安。
“暂时……是的。但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他看向白宇,眼神复杂,
“我刚才的修改,不仅仅是针对门外的东西。”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
“我还……‘补全’了一些信息。关于你父母……”
白宇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
“你说什么?”
李严知道这很残忍,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但这似乎是他修改时无意中触碰到的、被这个世界规则所“允许”揭示的“真相碎片”。
或者说,是他为了获得更强修改权限而付出的“信息代价”。
“我看到了一些……文字片段。关于一种化学物质,一种……强效致幻剂。它和你父母的死有关。那不是简单的意外,白宇。”
白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
“致幻剂?什么意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希望是胡说,”李严苦笑,
“但在这个世界,文字就是现实。我看到的描述是……它被用在了你父母身上,导致了极端的情绪波动和认知混乱……最终……”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那场所谓的“意外”,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或失控的实验悲剧。
白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愤怒。
他父母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他无数次幻想过各种可能,却从未想过是如此荒诞而残酷的真相。
被药物操控?
像试验品一样死去?
“谁干的?”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为什么?!”
李严摇摇头:
“我不知道。信息不完整,就像被撕碎的书页。但可以肯定,这与这个世界的‘设定’有关,也许……是那个‘作者’为了制造你的悲惨身世,随手写下的一笔?”
这个猜测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白宇最后的防线。
他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小说中的人物,但他以为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经历,至少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现在,连他最刻骨铭心的伤痛,都可能只是作者为了剧情需要而设计的廉价桥段?
就在这时,那扇刚刚安静下来的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咚!!!”
不是撞击,不是抓挠,更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力量,在门上打了一个重重的“句号”。
李严和白宇同时惊恐地看向门口。
门板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正在缓慢形成,周围的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诡异的是,门外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之前那种令人不安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只有那个凹陷在不断加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从外面将门“按”进来。
“这……这是什么?”
白宇的声音带着哭腔,父母死亡的真相和眼前的诡异景象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李严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感觉不对劲。
之前的威胁虽然恐怖,但符合某种“怪物”或“追杀者”的逻辑。
而现在这个……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杀。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糟了……是‘剧情杀’!”
“什么?”
“作者!现实世界的那个作者!”
李严语速极快,
“我修改了剧情,他肯定察觉到了世界的异常波动!他不知道是我干的,但他知道‘剧情’偏离了轨道!所以他派来了这个——一个无法抵抗、不讲道理的‘修正’力量,要把我们这些‘Bug’彻底清除!”
门上的凹陷越来越深,已经能看到细密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那无形的力量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就是要将门内的一切彻底终结。
李严看着那扇即将崩溃的门,又看了看几乎失神的白宇,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他的修改能力是把双刃剑,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却引来了更终极的灾难。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亲自下场了。
而他们,就像两只被代码错误困住的蝼蚁,即将被系统强制删除。
千钧一发之际,李严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时间去构思精妙的文字,只是用尽全部意念,在脑海中疯狂“删除”着一个概念——“门的存在”!
“嗡——”
一声奇异的低鸣在房间内回荡,仿佛老旧电视失去信号时的噪音。
那扇正在被无形之力按压、即将彻底崩毁的木门,连同门框一起,突兀地、违反所有物理定律地……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墙壁变得光滑平整,只留下门框位置淡淡的印痕,证明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出入口。
而那股恐怖的、来自门外的按压力,也随之失去了目标,消散于无形。
李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这种直接作用于“概念”的修改,消耗和风险都大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空间变得更加不稳定了,墙角的阴影似乎在活化般蠕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羽毛般的怪异气味。
白宇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光滑的墙壁,又看了看李严,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快走!”
李严挣扎着爬起来,拉了白宇一把,
“这里不能待了!‘他’肯定知道我们逃脱了,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没有了门,他们只能选择窗户。
幸运的是,这里是一楼。
李严用椅子砸碎了窗户玻璃,两人顾不上被碎玻璃划伤的风险,狼狈地翻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破败的老旧小区。但只要稍微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无处不在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