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往前走了几步,俞画棠跟上。
“今日才知,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俞画棠一愣,想到他肯定将刚刚的话都听见去了,解释道,“大人恕罪,纪大爷和我师弟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赵琰摇头,“他们说的有些的确是事实……”
她当初为何来京城,好像有人说过跟他提过,又好像没有,具体是什么事,他也记不得了……因为当时,他并不把她当一回事……
甚至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如今他知道了,她是走投无路才去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的,如果她想要荣华富贵,一开始就会来,不会等到他弱冠之年才拿着信物出现。
他当时怪过她,也无视过她,如今想来,心底的愧疚重生,可现在他们早已和离,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这时俞画棠说,“大人言重,如今我过得很好,大人也不必将我看作是什么可怜人。”
“喜欢大人是我选择,和离也是我的选择。没什么可惜,如今我已经放下,也希望大人放下,寻得美满姻缘。”
赵琰听完这话,一时说不出话,他的确觉得俞画棠如今这般情况,他要负全部责任。
可如今她却这般告诉他,昔年往事她已经放下,爱恨情仇全部堙灭,让他也放下,找个美好姻缘,顿时心中升起苦涩。
“不管你怎么想,如今我都是一方父母官,为你做些事,是我职责。”
他再次解释,“如果那人找上门,你不要有所顾虑,只管来找我。”
俞画棠点头,真诚感谢,“谢谢你,赵琰。”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他的心没来由的跟着抖了一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你说以往已经过去。但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你不想要补偿,也不想要怜悯,我尊重你。但终究是我亏欠你,你就将我当做欠债一方使唤,别人见你认识大官,也不会为难你。”
“你也不要推辞,世道艰难,何况你一个女子,如果遇上什么,就是悔恨终身。”
俞画棠抬头看他,见他眼神一如往常清澈,道,“谢谢大人关怀,天色不早,大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赵琰知道,如今她只把他当做一个寻常人,一个寻常官。
不想在与他扯上其他关系,沉默一会,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你也早点休息。”他咽下心中的惆怅与酸涩,尊重她的选择,不将她看做是他的弃妇,不将她看做需要怜悯和补偿的人。
“……我明白你的选择,你多保重……”
俞画棠点头,转身推开院落大门,屋内灯光一盏盏亮起,晚间淡雅的桂花香气更加宜人。
她沉静娴雅的面庞,以往他从未仔细端详,此时却是沉溺其中,直到大门关上,心中的期许才放下。
来这已然一个月,初始他沉郁,一味用公务逃避,陌生地界带来的孤独让他午夜里经常独自醒来。
那些时候,他的心也是不见希望,阴郁不堪。
如今看着满屋花灯绚烂,他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原本堵在心中的沉闷终究散了去……
他回转目光,上了马车,做决定似的跟安福说,“就买旁边这座小院吧。”
安福似懂非懂点了头。
等安福买好小院,也过去好几日,灯师堂比以往更忙,来往伙计和手艺人,都在准备下次商船出行需要的灯。
也没人注意远处正有一人身穿宝蓝色金丝锦袍,头戴翡翠冠子,摇着一柄玉扇。
仪表堂堂,凤目潋滟。
此时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持刀刻画的女子。
他脚步轻移,身姿风流,说不出的好看,等到了女子坐的地方,一开口,声音响亮,情意绵绵,“画棠,好久不见了,想我了没有。”
灯师堂的伙计全都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见他长相,又都见怪不怪的转头回去,像是对男子说的话不大感兴趣了。
俞画棠无奈抬眼,“每次来都说同样的话,你不累吗?”
百里云舟摇了几下扇子,自觉得这个姿势最讨女子喜欢,殷勤道,“哪里会累,见到你我就浑身充满了劲。怎样,今日能答应我一起同游了吗?即便不行,陪我吃顿饭怎么样。我百里不辞辛苦地赶回来,此心日月可鉴,众人皆知,就不知这位仙女,能答应在下的小小请求吗?”
说完,又殷勤为她扇风,“瞧你,干嘛这么累。这些雕刻让手劲大的男人做就不行吗。我瞧着你手上的茧又厚了许多,我都心疼了。”
俞画棠看他一眼,无奈道,“好好说话,不然你赶紧回你自己家去……”
百里云舟扇子一收,摆手让一旁等着的家丁回去,凑头过来,“好好好,你继续做。我就在这看着,上次你送我的那盏灯,我可喜欢的紧,日夜点着。时不时看上几眼,就如同你在我身边。你是不知道这些跑船的日子,我过得有多苦,要不是想着回来看你,就差点交代在海中了。老天怜悯我,总算等来了回程的日子,我这是天天数着时间过呢。”
又假意哭道,“梦里想的都是你的身影,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许甫从他一进来就盯着,见他又开始油腔滑调,免不了轻嗤一声,“就会说些怪话。你堂堂泉州商船首席的公子,能吃什么苦,想着骗我师姐吧。”
俞画棠见他神色的确有些萎靡,关心问,“这次出港,你家和福州港达成协议了吗。”
毕竟事关沿海渔民的生计,要是两个地方合作,以后百姓出海的范围就更宽了,收益也更好。说不定,花灯销售路子也更多。
“事情谈好了,不然我也回不来。先别说这些,今日你有询假没,天香楼老板说来了许多新鲜菜,陪我去一趟呗。刚好,我还给你带了许多福州特产,有你要的剪纸手艺,还有一些什么材料,布帛,民间画作,保管你喜欢。”
俞画棠喝了一口水,淡定道,“你现在也可以给我,何必破费吃一顿饭。”
百里云舟本就想借东西,两人单独处处,见她不为所动,也只好作罢,让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这时他想起自己家丁汇报的事,问,“我听说那五询老货又盯上你了,这次你也别拦我,我找几个人打他个半死。凭我家的声望,他也不敢将我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