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昙夜低语 > 第一章 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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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天935年,百权帝国,海鸥岛,鸥引。

新王登基,本是件普天同庆的事,但百权帝国的气氛却格外凝重,即便鸥引城天高皇帝远,路上的行人也尽低着头,匆匆地赶各自的路。

天色阴沉,阳光也早已隐没于城外的乾坤山后,夜色悄然降临。一名官吏自衙门走出,在屋檐下点上了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灯光照着一片小小的区域,“鸥引府衙”四个大字在灯光中烁动。渐渐地,一批又一批的穿着青色素衣,挎着刀的衙役慢慢地自街的两端走来。每个人都低着头。百姓人人自危,而官吏们则是焦头烂额。

因为百权帝国的旧王,是被刺杀的。

“今天可有收获?”知府在桌案后转了几圈,问那一排排木雕泥塑般的官吏们。“回禀大人,凶手藏得太深,我们还是一无所获。”“一、无、所、获。”知府点着头,如意在手中有节奏地拍着。“其他各郡也都是这么说的。”他在案后的屏风前站了几秒,忽然把如意狠狠砸在桌上,摔了个稀碎,厉声喝道:“上个月没有,这个月没有,刺客难不成飞了不成!王八羔子,一群废物!你们办事不力,倒霉的是老子!懂不懂!”距离之近,第一排的官吏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那,那大人,刺客也有可能在别的郡啊……若是在别的郡,咱们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啊。”

“诶诶,嘿嘿。”知府忽然笑起来。指着发话的官吏的鼻子,“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诶?那你知道不知道,其他郡提供的线索都指向咱们这儿?这说明什么?”知府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扇在官吏脸上:“这说明刺客最大可能就在咱们眼皮底下!饭桶!那些官儿可能一个两个栽赃诽谤,但我老吴总没惹每个人吧?可能都想害我吗?现在新皇上虽说全国通缉捉拿,但其实就是说咱们!我告诉你们,要是我倒了,你们也跟着玩完!这么久没查出来,你们还敢称自己叫干吏?饭桶!废物!妈的滚下去!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再没消息,提头来见!滚下去!”

官吏们唯唯诺诺,慢慢退下去。吴知府走到窗前,看着乌黑的天空,倾盆大雨片刻便落下了,漆黑似乎被更深的漆黑吞没。与此同时,鸥引府外,一支奇怪的队伍正缓缓向城里走来。

这支队伍没有打上灯笼,在一片漆黑中行走着。所到之处,蟋蟀噤了声,雨似乎也放轻了脚步。领头的人穿着一身蓑衣,手中提着一根长杆,长杆的顶部挂着什么东西,发着悠悠的绿光。身后的人全低着头,随着一个声音一响一步地走着,看上去十分的怪异。是铜铃声。杆子头挂着的正是一个铜铃,上面刻着蛇行般的纹路,往外渗透着阴冷的绿光。值班的哨兵看见了,一脸晦气地上了城楼,推着轱辘把角门打开了。队伍踏入城中的一刹那,鸥引府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家家户户吹灯熄蜡,城中悠悠响着铜铃声。

“客死之人,复归桑梓;百鬼夜行,生灵回避。”领头人忽然高声喝了一声。赶尸的步伐并不因在城里而加快。仍是一摇一步,慢慢穿行过鸥引府的东西大街,向另一侧城门走去。其中一具尸体忽然抖动了一下,挣扎着出队,扑向路边的民宅。

“人死万物空,不必如此执着凡间事物。”领头人低声喝道,“生死不同路,莫去扰你家人。”那尸体的怨念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摇晃着回到了队伍中。

“客死之人,复归桑梓;百鬼夜行,生灵回避——”梢头的乌鸦聒噪。似宣告死者归来,亦如言语天下大乱。

同时,在某处的漆黑之中,一个坐在屋檐上的身影起身,远远看着那不属于活人的队伍,唇角勾起一丝笑。“他回来了。”

世道乱并不影响乾坤山一片清静。相反,普通百姓因为在乱世衣食堪忧,更勤着往乾坤山上跑。上香供奉成了人们心中不多的依靠。林稷对此嗤之以鼻。林稷是百权帝国琼州郡太守林真轩的儿子。六岁那年被送来乾坤山极天观拜师学艺,今年刚好是第十四个年头。林稷不喜欢用功,多半是因为他学太快的原因,正如他自己说的:看一眼就会了,何必再练来练去的,麻烦。他的师父、极天观观主、海鸥派掌门宇文达也不管他,他便每天坐在大殿的屋檐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香客,摆弄着师父送的剑“白凤冲天万鸟惊”,过的好不惬意。今天他依旧坐在那,嘴里叼着从大殿净水瓶里顺来的柳叶,双腿一下一下地踢着飞檐下的铜铃。

“诶,萧侯虎。”林稷忽然出声,把后面悄悄接近想要吓他的萧侯虎反吓了一跳,“你说这些人,天天拜神求佛,自己干过点实事吗?”他并不需要回答,继续说:“就算有干实事的人,神佛真见得会保佑吗?呵呵。佛说,我就为那一炷香,没香的一边去。”

“小点声吧你。”萧侯虎坐下来,“被师爷听见可不骂死你。”

“我怕他何来?”林稷转头,“倒是你,小师侄,今天功练完了?”

萧侯虎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是吗。”林稷看着从大殿里走出的尚坤和尚连两兄弟,“咳咳,作为师叔,我有权监督你的功课。诶!师兄啊!萧侯虎不练功在这偷懒,被我抓住了!”

尚坤尚连一起抬头,吓得萧侯虎一个鹞子翻身,翻到大殿屋顶的另一侧去了。林稷一笑,往后指了指:“跑了。”

尚连拍了拍尚坤:“去吧。”尚坤怒冲冲地往后去了。尚连向林稷招了招手:“下来。”林稷一飘腿,从屋檐上下来:“怎么了,师兄?”

两人虽是师兄弟,但林稷却是宇文达最晚收的徒弟,尚连已然六七十岁,两人站在一起,反而像是师徒。

“等一下跟我出去一趟,接个人。”

“咋?谁啊?”

“鸥引四仙。他们要回来了。”

“哎,我又不认识。”林稷转身就走,“还是你去吧,我不想去。”“怎么这么说话,”尚连拉住他,“他们也是我们海鸥派的人啊。”

“啥?他们也是掌门的徒弟么?”

“其实也不算。”尚连抿了抿嘴唇,“他们本来是在海鸥岛上游荡的四个剑客,因为惹了仇家,无处落足,所以投到我们海鸥派了。他们学的都是些奇门异术,和我们海鸥派的功夫大有不同,不过么,他们也学了海鸥派的绝学,也算一种融合。这几年,掌门把他们派去外面,说是有任务,这我也不太清楚,大概现在办完事回来了。”

“我好像有听说过他们,但没见过。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以前在乾坤山的时候也都是隐居,所以你不认识也正常。他们两男两女。第一位姓剑,名云逸,人送外号云歌剑仙,善使一对判官双笔;第二位名叫张寻音,江湖人称妙音乐仙,使一把玉琵琶;三爷叫蒋青灵,绰号是墨符灵仙,武器是一只黄泉鬼铜铃;最后一位是安雨懿,神手枢仙。这位最是厉害,不用武器,善用各种机关,硝信陷阱无一不精,此四人隐于世外,听过的人甚少。”

“这四位倒真够齐的啊?还赶着一块儿回来。”林稷往旁边侧身,给一个香客让开路。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一个时期他们都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张寻音和安雨懿已经回来了,剩下两位估计会这时候该回来了。剑云逸寄信给我说他今天到,让我和掌门说一声。虽然嘱咐我不必去接,但我想还是去一下为好。”

“去鸥引接吗?”

“那倒不必,山口便好。”

“那走吧,”林稷把白衣后的帽兜拽上来,往前扯了扯,以挡住阳光,“免得错过。”

乾坤山说是山,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奇门遁甲机关,当时钟离凤住于此处时,在山底设了机关,基于五行八卦,使乾坤山一月一转,一年转三圈,不知情的人极易走错而迷路。但每年的四月、八月、十二月时,乾坤山便会转到正常的方位,此时,从鸥引而来的人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山上香。此时正是八月,因此香客来往不绝。钟离凤后来去创立了豹鞅派,这方天地便送给了飞鸥道人宇文达,作为海鸥派的圣地。山口是一座大庙,拦在两山之中,一来方便香客其余八个月也能上香,二来作一处引见之所。尚连和林稷从后门进了庙宇,管事的道士见了忙上来打招呼。尚连一点手:“给我们俩腾一间雅座,另外,见到剑云逸,让他来我们这儿。”道士点了点头,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清静的屋子,安排上茶水点心,退了出去。桌上有份报纸,是百权帝国的官报,用白花挂着顶,黑墨画的边,林稷暼了一眼,也不细看:“皇帝老儿又崩了?”

“看上去是的。”尚连瞥了一眼,端起茶盏自顾自抿着茶。

“崩了清静。”林稷面色淡然,仿佛是死了只苍蝇。他拿过一个糯米团子来,塞进嘴里嚼着,眉头微微皱起,忽然看向尚连,“不会是……”尚连没说话,看上去也不想说话。他挑了挑眉。“我的矞风神啊。”林稷盯着他看了几秒,靠回自己的椅子里,眼神直直盯着地板。这个世界由四个元素构成,风,火,雷,冰。而四个元素又有其各自的神灵:矞风,玄焰,乾雷,古霜。这便是百朔大陆上部分人们的信仰,当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种说法,佛教、道教、基督教才是主流的信仰。但是,极少数人,各自通过不同的途径,无意或有意学习了控制风火冰雷的方法,由此便更加笃定这种理论,而控制这四种元素的方法,被称为异术,与武术相衬,被不少人认定为歪门邪道。海鸥派私自研究异术,研习了一套以风为主体的异术,也由此信仰矞风神——但明面上还是需要迎合大部分,故装作道家流派存于世上。师兄弟俩自此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各自喝着茶。约莫三壶茶的功夫,门外才响起脚步声,一个青年人推门而入。

“我说过,不用来接我,这样倒显得不自在,我还得找你们,岂不是多了许多麻烦。”

林稷抬眼观看。此人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袍,内衬竹叶青一件箭袖,腰系布带,袍子下隐隐带着一对判官双笔,纤白的手拿着一根竹笛,右肩上挂着一个包裹,面似贯玉,薄唇似朱砂;一对高挑的眉毛,飞鬓远远应着耳轮,头发高高挽了个发髻披散下来,与剩余的一起垂在背上,帅气里带杀意,锋利里又带着温婉。

“来了?”尚连站起来,对林稷说,“他就是鸥引四仙中的老大,‘云歌剑仙’剑云逸。云逸,这便是我小师弟,掌门八十岁最后收的弟子,林稷,字安庆。”

林稷伸出手。剑云逸看了一看,伸手握在一处。剑云逸的手看上去很细腻,文文弱弱的样子。林稷手上加了点劲,意图和剑云逸比比握劲。剑云逸眼中似乎有一丝诧异,不过马上恢复了平静。在林稷惊愕的目光中,他的手像流水一样从林稷的钢钳一般的手里溜了出来。“幸会。”剑云逸擦了擦手。

林稷深深吸了口气。

“此番收获如何?”尚连问道。“勉强能应付便是了。”剑云逸把竹笛系回腰间,双手捧起一尊茶盏,一饮而尽。“上山吧。”他看了看尚连和林稷,放下茶盏,“你们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这里的饭菜口味过重,我吃不惯。”

“走吧走吧。”尚连一摆手,三个人便一起往山里走去。“蒋青灵呢?你可曾听到他的消息?”

“没有,”剑云逸摇了摇头,“打听别人可不是我爱干的事情。不过我听说他倒是搞出了一番大动静。现在也便是两条路,要么死了,要么就在回来的路上。”

林稷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琢磨着。

“不过别担心他了。蒋青灵就算死在外面,他也有办法把自己搞回来。”剑云逸说罢,举笛在唇边,悠扬的笛声绕过山梁,翻过乾坤山,响彻极天观。

“诶我说林安庆,你隔着大半夜不睡觉把我拉这儿干甚?”萧侯虎低声骂骂咧咧,跟在林稷后面,穿过院门,来到宇文达的屋后。

“你那急躁的老毛病是一点也不改啊,”林稷低声道,“这个‘云歌剑仙’我从来没听说过,今天忽然来,你就不好奇?”

萧侯虎噤了声。二人轻踏地,平纵身,悄无声息落在屋檐之上,蹑手蹑脚摸到屋前,趴在砖瓦上,与夜色融为一体。屋内灯光明亮,影绰绰可以看到两个人对面相坐,林稷纹丝不动,听两人谈话。

“我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宇文达的声音。

“我觉得差不多了。”剑云逸道,“他们对我们并不是很抵触。对翟老剑客也算支持。单豹爷交代的挺清楚,咱们东边不管怎么闹,只要没涉及他们,他们便不会插手。如果我们有需求,他们也会尽力而为。”

“翟老剑客?那不是武林的总掌门吗?”萧侯虎用极轻的气音问道。

“闭嘴。”林稷飞快地吐出两个字。

“那其他五家呢?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宇文达继续问。

“其他五家我倒是都拜访了。大多数都挺友好,只是三爷和四爷我去了好几次,都不在家,估计啊,咱是吃了闭门羹了。”

“不错,你们这次算帮了个大忙。那六家的态度还是至关重要的。……青灵呢?”

“您没听说吗,他事办的挺不错,现在全国都知道了。”

宇文达听上去很恼火:“我知道,那一看就是他干的。我是问他人呢?”

“他人在哪我倒是真不知道,不过……”剑云逸的声音忽然没了,随即就听见宇文达炸雷一声喝:“林安庆!萧侯虎!干嘛呢?!”

两个人被吓了一个踉跄,林稷忙一个翻身从屋顶跳下来,萧侯虎没趴稳,身子径直掉了下去。吓得他一个夜叉探海式勾住屋檐,又一个鹞子翻身,重重蹲在地上。

林稷推门而入:“师父。”

宇文达抬眼看了看他:“半夜不睡觉,你们俩趴屋顶上干嘛?”

林稷微微欠身:“回师父的话,我们从未听闻海鸥派内有剑侠客这样的高人,因此好奇,推测您一定会接见,所以来此窃听。”

宇文达指了指林稷:“你啊你。罢了,也无妨,你们若是好奇,坐下听便是。”

林稷在上垂手坐下,萧侯虎坐于下垂手。宇文达对剑云逸笑了笑:“云逸,不介意吧?”剑云逸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老剑客。”宇文达闻言,喝了口茶,向二人缓缓道来。“你们两个,应该听说过李景吧?没错,就是翟登老剑客之前的武林总门掌。那大约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你们都还没来到乾坤山,不知道也正常。李景掌控武林的时候,土匪横行,邪者遍布天下,上无王法,下无伦常,李景勾结百权帝国的王公贵族为自己谋利,为祸武林,人人唾弃。剑云逸四人便是得罪了李景的手下才投到我们这儿的。后来,翟登带着他的师弟太史谨、师妹钟离凤杀到永安东的彩霞冠云峰,杀了李景,重塑武林,废弃了原来的门派,构筑了如今的武林。分为海鸥派、琼州派、仙引派、朔月派、豹鞅派五大派。其中海鸥、琼州、仙引三派别是新建立的,朔月和豹鞅因为分别处于朔月帝国和豹鞅帝国,废弃重立显得不现实,因此保留了这两个派别。但话说回来了,百权帝国的武林瓦解了,武林的总门掌换了,其他人怎么看?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翟老剑客想要知道。因此,我把‘鸥引四仙’派出去,分别到豹鞅帝国、朔月帝国、百权帝国、一本真帝国,刺探各国武林的态度。其中云逸就被我派到了豹鞅帝国,探听豹鞅派的消息。”

“期间我又办了些私人的事儿,所以回来晚了。”剑云逸道。“寻音和雨懿的消息还算乐观,朔月帝国和一本真帝国的武林都全力拥护翟老剑客,但看云逸的消息,豹鞅派不太好对付啊。”

“豹鞅派虽然分了六大家,但原则问题上他们绝不会出现一家其一独行的局面。因此,我想,要么,是三爷和四爷真没在家,要么,就是他们在和我们演戏,而唯独三爷和四爷较为直率。”

“我们并不会强求他们服从翟老剑客。”宇文达喝了口茶,“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翟老剑客的掌权是合情合理的,他与豹鞅派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或是个人恩怨,前代李景和豹鞅派的关系也并不算好,因此豹鞅派反对翟老剑客就显得很奇怪了。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确切的原因,使得豹鞅派如此抵触当今的总门掌。”

“恐怕的确是后者。”林稷思考了片刻,说道,“毕竟没有两个人同时不在家的情况,还是接连数日。”

宇文达深深皱起了眉头:“不是我多虑,但豹鞅派一向是谨慎的,如果真有什么地方让他们感到不满和抵触,那一定是大问题,是刻在骨子里的毒瘤。”他看向了剑云逸。

“无妨。”剑云逸淡淡说道,“我终归是闲散人,再走一趟也无伤大雅。”

“林稷,你也跟着去吧。”宇文达又看向林稷,“你学业已成,再呆在乾坤山反而误了前程。随云逸办了此事,便回家去,你家中一定还有事需用你。”

林稷点点头:“徒儿领命。”

“师爷,那我呢?”萧侯虎问道。宇文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林稷:“问你师叔。”林稷瞥了萧侯虎一眼:“问你师父。”

“得嘞。”萧侯虎一摊手,“我不去还不行吗。”

“你那能耐,还是跟着你师父再学两年吧。”宇文达把椅子往后撤了撤,起身躺倒在床榻上。

“掌门。”剑云逸忽然开口,“有动静。”

三个人一下子警觉起来,竖起耳朵聆听。宇文达和林稷飞快出指,噗噗两声掐掉了蜡烛。屋内屋外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有脚步声。但没有呼吸声。宇文达、剑云逸、林稷三人一惊,轻轻拉出武器,慢慢向门边靠过去。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内地板上,萧侯虎拽了拽林稷,指了指地板:“有影子。”

一个人影映在地板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像是斗笠。寂静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响,随后一个奇怪沙哑的声音响起。“看来掌门早早地睡了,我这死人倒来的不是时候。也罢,明日再来拜访。”

剑云逸和宇文达同时松了口气,推门而出:“蒋青灵,你下次能不能……”

庭院甚是干净。蒋青灵不见了。

第二天,林稷就明白为什么“鸥引四仙”老是看不到人了。三更天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的林稷被剑云逸拉了起来:“该出发了。”

“啊?”林稷揉揉眼睛,看看窗外微微泛白的天空,“现在?”

“天亮了赶路不好走。”剑云逸催促,“赶紧。”

“你先去吧,我马上来。”林稷慌忙爬起来穿衣服,又看了看萧侯虎,一巴掌把他拍醒。“送我。”

“如今天下大乱,估计我父亲也会掺和到纷争里。南征北战,争名夺利我一点也不感兴趣。”萧侯虎看着他:“那你还要回去?”

“至少回去帮点忙也是好的吧?”林稷靠在码头上,看脚夫把乘客的行李一件一件搬上船,剑云逸站在船头,眺望着西方。“不过,那种生活我肯定是待不下去的。所以过一段时间,我还是会离开琼州。”

“你可以来安昙。”萧侯虎说,“我家在安昙有产业,还有一座大宅子。反正我家人都去世了,你可以来住。安昙这地方也不错,知府治理有方,也不和其他势力起冲突,实属难得。”

“听着不错。”林稷看向客船,开船前的鼓声响起,乘客陆续都等了船,“等你先出师吧。到时候我自会去安昙找你。”

“行。”萧侯虎把林稷送到船上,挥手道别。船工一齐吆喝,客船缓缓离了码头,向西边开去。

海鸥掠过天空,萧侯虎抬头,看见早晨的天空布满了阴霾,愈发阴沉。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