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尖锐而冰冷，粗暴地将陈龙阳从无边的黑暗中拽回。
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以及手腕上冰冷的金属束缚。
军方秘密医疗设施。
“身体机能恢复百分之十七，光暗能量冲突被‘弑神之骨’残余的‘寂灭’特性强行压制，但极不稳定。”Kestrel的声音在在腕表上中响起，依旧带着一丝电流的嘶鸣，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崩溃，多了几分凝重，“‘回家’协议已于你昏迷期间自行启动第一阶段。另外，你被严密监控着，官方对外宣称洛京事件为‘未知能量引发的超大型地质灾害与连锁工业爆炸’。”
定时炸弹。
陈龙阳感受着体内那两股蛰伏的恐怖力量，它们像两头被强行塞进同一个铁笼的猛兽，暂时被更强大的凶威震慑，却随时可能再次撕咬。
他尝试活动手指，肌肉酸涩无力，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疲惫。
几天后，一次例行检查。一名护士推着一辆小车进来，上面堆放着一些从洛京废墟中搜集到的、用于“能量残留研究”的杂物。当陈龙阳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一只被烧得焦黑变形的布偶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最微弱的电流，从指尖窜入心底。不是记忆，不是幻象。那是一种……气息。混杂着烟尘与泥土，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暖香。
苏婉瑜。
一小片模糊的、带着委屈与依赖的情绪碎片，在他意识中一闪而逝。
“这是……‘薪火之种’。”Kestrel的数据流瞬间活跃起来，“她的灵魂碎片，与这座城市的‘因果’绑定了。这些碎片会随机附着在与她有过强烈情感链接的‘存在’或‘概念’之上，形成微弱的能量锚点。”
陈龙阳的心脏，在沉寂了数日之后，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那丝转瞬即逝的温暖。
房门被推开，许大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眼底多了几分血丝。
“感觉怎么样？”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
“死不了。”陈龙阳的声音沙哑。
“军方已经成立了特别灾害应对与超常规现象研究部，”许大递过一份文件，“他们希望你能加入，以顾问的身份。”
陈龙阳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许大似乎早料到如此，收回文件。“你的身体状况，我们了解。这是特制的通讯器，加密频道。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任何‘合理范围内’的帮助，可以联系我。”他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通讯器放在床头柜上，起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Kestrel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家’协议与城市灾变数据的交叉分析已完成初步定位。第一个‘薪火之种’高度富集区域，指向城西的‘晨星孤儿院’。数据显示，那里在灾难后发生过数起无法解释的小范围‘能量稳定现象’，被官方记录为‘待观察异常点’。”
孤儿院……陈龙阳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城市废墟轮廓。他拿起了那个冰冷的通讯器。
信号接通的瞬间，雷老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吼了过来：“谁？！妈的，这线路怎么……”
“是我，陈龙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压抑的、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粗重呼吸声。“你小子……还活着？”
“想请你帮个忙。”
半小时后，雷老虎出现在陈龙阳的秘密病房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复杂。他替下了一个被“临时调派”的守卫，推门走了进来。
“上面那帮孙子，嘴上说着保护，实际上跟看管A级战犯似的。”雷老虎压低声音，扔过来一套皱巴巴的清洁工制服，“换上，五分钟后，医疗垃圾清运车会经过三号通道。我最多帮你争取十分钟的监控盲区。”他对官方将洛京事件轻描淡写的做法，以及对陈龙阳这种“英雄”的变相软禁，显然憋了一肚子火。
陈龙阳没有多言，迅速换上衣服。雷老虎看着他虚弱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就好。那娘们……唉，总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老子烂命一条，陪你疯一把也值了。”
夜色如墨。
陈龙阳佝偻着身子，推着一辆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车，在雷老虎制造的监控死角掩护下，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医疗设施。Kestrel不断修正着路线，避开一处处临时设立的军事检查站。
废弃的晨星孤儿院，像一只匍匐在废墟中的沉默巨兽。四周的建筑大多已经坍塌，只有这栋三层小楼，主体结构竟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只是墙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种奇异的宁静笼罩着这里，与外界的死寂不同，这宁静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生机。
陈龙阳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踏入积满灰尘的庭院。Kestrel的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能量波动增强，就在主楼二层，右侧最里面的房间。”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潜入楼内。楼道里散落着孩子们的玩具和杂物，一切都还保持着灾难发生时的模样。空气中，那丝熟悉的暖香，越来越清晰。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陈龙阳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里面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房间中央，一团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柔和银光的灵魂碎片，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它比之前在布偶熊上感知到的那丝气息要浓郁得多，几乎能辨认出苏婉瑜生前的轮廓。而在光团之下，三个衣衫褴褛、满脸灰尘的小孩子，正蜷缩在一起，睡得香甜。他们身上，覆盖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由光团散发出的能量薄膜，将外界的寒意与弥漫在废墟中的恶意能量隔绝开来。
这枚灵魂碎片，在孩子们无意识的、纯粹的祈愿与依赖下，竟自发形成了一个微弱的、类似“守护灵”的存在，庇护着这几个灾难中的幸存者。
陈龙阳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握住，酸涩而温暖。他正要上前，试图与那光团建立链接。
“目标确认，‘薪火之种S-003’，能量纯度B ，具有初步自我意识倾向。”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从楼道外传来。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五名身着漆黑作战服、脸上戴着狰狞金属面具的神秘人员，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门口，手中的奇形武器对准了房间中央的光团。为首那人，身材高瘦，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非人的红芒，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竟与“天授”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阴冷、诡谲。
“清除障碍，回收样本。”为首者发出简短的指令。
一名队员抬手，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直射向沉睡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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