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桃李净松声起 > 第十章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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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二,晴天。

染香阁头牌秋心离穿戴整齐,化了妆容。

在殿前击鼓。

梁榀辰时已在案前办公了。

听到鼓声,行藏夫人扶着额头从屏风后出来。

梁榀批完手上的公文,握住行藏夫人的手,扬了扬下巴,“你昨日担心的事,今日来了。”

“殿下胡说,妾身可不曾担心。倒是殿下,这次有得忙了。”郦行藏勾指尖划过喉结,嘴角一笑,抽身走了。

发丝从脖颈划过,还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

梁榀茶色的眸子在眼中绕了一圈,默默数着鼓声。

三十,三十一...

四十,四十一...

五十,五十一...

五十七,五十八...

六十。

梁榀捋好衣服,大步朝公堂走去。

识相的小厮小步跟在殿下后面,到堂前,唤门外的人进来。

梁榀坐在椅子上等小厮和秋心离走流程。

“堂下何人?”

“染香阁秋心离。”

“所告何事?”

“草民要告两事。”

“且细细道来。”

“这其一,草民要告城南东福寺助理,假借婚嫁之名行拐卖之事。触犯大齐律法第三卷《民生》第九章第二百一十五条。这其二,便是草民失手杀了人...犯大齐律法《刑事》首章...请殿下授刑。”

小厮接过秋心离双手呈上的卷证,放在溍文王的案几上。

梁榀心说,早知道有人背锅,那昨晚城外的人,他不该一箭射杀的。

日头的光照进大堂,他却铁了心要划清界限,藏在灰暗地带。

案几上的人眉头下沉,不准备看那厚厚的一摞。

抬脚要离开,对身旁的人说“先关段时日。”

小厮懂事的紧,笑着说“来人,将秋公子带下去,好生伺候着,万不可懈怠了。”

——

不日,染香阁头牌击鼓六十声求见溍文王被下狱的消息传遍了。

溪明月想知道琬浓姐姐的下落。

偏生荣州城大牢她进不去。

主意先打到了阕家身上。

阕容与烦得很,不想见任何人,但是来报的人说,那娘子有办法解决阕公子所求。

阕容与命下人快快有请。

两位令堂也在厅里,见到那姑娘,有些面熟,仔细瞧过去,眉目脸型偏又不像。

阕催雨很少见到父亲失态。

但他听到那姑娘说“不妨先让大公子将人娶进门。”父亲眉心明显一跳。

嘴角抽搐了两下,还是没忍住拿家具把人轰出去。

幸好是位姑娘,不然早被父亲打断腿了。

大哥还好没眼色的帮腔“父亲你先听这位姑娘说完。”

阕容与冷眼一哼,脱口骂道“竖子,你上一边呆着去。”

他比较聪明,不说话,就干看着。

父亲冷眼瞪他时,他干笑两声,低下头,热闹还是少看的好。

“你继续。”

“有道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昔日卓文君摒弃一切与司马相如私奔,最后却换来司马相如为谋求上位而聘娶茂陵人女为妾。故作此《白头吟》为诀别诗。

在座的人不会听不出来。

“若是大公子将那人娶了回来,长久相处发现那人并不似想象中美好。”溪明月浅浅拘手,“届时,不就全凭父母做主?”

阕初照先发火了。

他愠怒道“我怎会是如司马相如般始乱终弃之人,我若得一人,自是执手白头。”

溪明月“......”

阕催雨“......”

侍从“......”

大哥这是脑子坏了吗?

阕容与先前内心还比较犹豫,见此当即同意了。叫来树丛丫鬟带着大公子下去拟名录去了。

他儿当不能如司马相如般负心负意,却可以以司马相如的才学为标杆。说不定吾儿日后,也能平一方水土,在政绩上颇有建树。

如此甚好,甚好。

溪明月见父子两人似乎想到一块去了。

没忍住内心狐疑,瞟向阕催雨。

阕催雨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个礼。

还算礼貌。

“敢问姑娘姓名,你帮了我阕家大忙,你且说有什么需要的。”

溪明月先附身小鞠一躬。

恭恭敬敬的说了所求。

“这容易,改日让催雨带你去躺便可。至于你要学的这些,若要精通,那必得常年累月,可你说只懂基本尚且够了,那两到三个月。足够了。”

“明月娘子...你来荣州,有地方住吗?”

“...尚未寻到。”

“催雨,你带人在晴院边上找一间空房子,安排给姑娘住。”

一阵安排风风火火,阕容与让人叫走。

厅里空了出来。

阕催雨有点没脸看。

溪明月望着阕容与渐渐消失的背影。

“令尊向来如此?”

阕催雨企图挖掘老父亲的稳重,撇撇嘴,实在是没有。

妥协着开口“...家父向来如此。”

荣州的气候温和,相比于湘湖两州,年气温变化不大。

阕容与爱花草,算准了风水,想尽办法的在各个院子里种花。

原来杨如画在世,陪着他种花养花。

杨如画去世后,偌大的庭院,花落少了许多。

新进门的郑氏也懂花草,但同阕容与的审美不同。

时候长了,阕容与便不让郑桂君再碰。

前厅这些玉兰花,便是他一人打理的。

“荣州府的大牢过了申时便不让去探望了,”阕催雨后知后觉的开口,“院里这些花开得零散,娘子若是喜欢,西郊那片花林如今开得正好,不如一同过去。”

溪明月对花提不起兴趣,上次了解西郊玉兰花,还是听琬姐姐提过。

不知道她有没有约到心上人一同去赏花。

她要不,也去看看?

溪明月应下。

“娘子可带了行囊,放在何处。”

“距离此地不远的一户人家。”

“一同取了回来吧。”

“也行。”

她回答得漫不经心,似在想其他的事。

可她此番前来的两个要求,都已实现。

还有?其他所求?

阕催雨不禁打量起走在身侧的人,倏地停脚。

眯起眼盯着这人走路。

越看越不对劲。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还差点...

阕催雨为印证猜想,拔剑向前探去。

溪明月在他拔剑同时就稳住脚步,泰然自若的等着那骇人寒气逼来。

寒气在背脊前一寸,急转直下,安安稳稳的回到鞘中。

“二公子,我们走哪边?”溪明月的声音听上去人畜无害。

“直行,第三个路口右拐。”难道真是他想多了,不是同一个人?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莫非?

她习过易容术。

溪明月迷茫的站在路口,他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

罢了,先陪这小娘子去西郊。

易容术俗称人皮面具。

是很多高门人士不愿意学习的旁门左道。

阕催雨是在完成所有功课之余,听学堂里的小伙伴聊天提到过。

他努力回想,有没有人说过,易容术怎么露出破绽。

那张脸,是完全做好之后戴上去,还是直接涂在脸上。

荣州多水路。

阕催雨脚步飞快的过华荣桥,心中有了一记。

桥上人来人往的:因为人多被挤下去,也说得过去。

“桥上人多,我害怕,来得慢了些,二公子莫怪。”

阕催雨“......“

“接下来走哪边?”

阕催雨莫名的内疚,对一个小姑娘,是不是过分了些,万一人家不是...

一个歹毒的想法不知不觉中被抹掉了。

“跟着我。”他不多想,继续带路去了。

西郊的游人很多。

他们来回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返还到阕家时,天已经黑了。

侍女仆从们想必消息灵通,提前打扫出了干净的房间。

领着溪明月里里外外忙活一通,又是晚饭餐食,又是打水洗漱更衣。

吹灯前,侍女还贴心的问候,唯恐对这位阕家家住的座上宾有半分不敬。

黑暗中,溪明月等人走干净了,确定不会有再跟着了。

换了一身行头。

黑影在城中上下数次。

溪明月凭着记忆,找到了西郊的花林。

白天人多,她看得不真切。

在花林的某一个角落,有祭祀的果盘。

向游人打听得知那片是禁区。

决定晚上来一探究竟。

“长姐玉琬浓之墓。”

“卒于昌宁六年五月十一日。”

两行字。

溪明月看清了,仍是不信,定是要凑到跟前,手指一笔一划的描过,才知道并不是假的。

是哪里出了差错?

面具?

她该提醒,等出城了才能摘才对。

一定是被人撞到样貌?

她为什么不在城门前买个人接应,她为什么不撑的久一点。

为什么要让她去府衙。

那些词句,难道花钱买个小孩子不能说吗?

是她思虑不周,计划不全。

本来琬姐姐不会出事的。

是她自作主张要逞强,扬言要带着一起跑。

结果没能做到。

是她的问题。

夜家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蠢货。

救不了人,只会害人。

阕催雨站在远处无声的注视这一切。

差的那一点,是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