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极其轻微的震动,在死寂的地下室中如同擂鼓。
林小墨霍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她能感觉到,这震动并非来自脚下深处,而是源于更远的地方,一种沉闷而富有规律的共振。
紧接着,一阵悠远而诡异的钟声,穿透了厚重的土层与石壁,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这钟声不似人间寺庙的祥和,也不像市镇报时的清脆,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邪性,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一下下敲击在人的心上。
“是钟声!”刘记者脸色发白,手中的相机险些滑落,“他们……他们真的敲响了午夜的钟!”
林小墨侧耳细听,眉宇间凝起一抹专注。
她对声音的辨识远超常人,此刻那诡异的钟声在她耳中仿佛有了具体的形状和方向。
“不对,”她低声道,“这钟声并非来自诡都市中心,而是从……城郊,西北方向,距离此地至少有十数里。”她眸光一闪,语气果决:“那里一定有问题,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
“站住。”陈长歌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指了指墙上那副鲜血绘制的地图,特别是中央刑部大牢那触目惊心的标记:“这钟声早不响晚不响,偏在我们发现这地图,察觉他们可能对刑部不利时响起。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林小墨一怔,心中的焦急与冲动被陈长歌的话语压下几分。
她并非不知深浅,只是这钟声与之前孙寡妇令牌、蛇怪额间图腾上的钟面符号隐隐相合,让她感觉真相的轮廓已然浮现。
“你的意思是,调虎离山?”她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或者,是请君入瓮。”陈长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他们既然敢将仪式地点一一标注,甚至将刑部大牢也牵扯进来,就不会毫无准备。这钟声,更像是一个刻意为之的信号,一个引诱我们前往的陷阱。”
刘记者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那……那我们怎么办?这钟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地下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持续回荡的诡异钟声,在空气中交织出令人不安的氛围。
林小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陈长歌的顾虑不无道理,沈青冥心思缜密,行事诡谲,绝不会轻易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你有什么打算?”她望向陈长歌。
“分头行事,搜集更多情报,再做定夺。”陈长歌的目光转向林小墨,“你去查探与这钟声相关的线索,但切忌直接前往声源地。我想,诡都之内,总有些‘消息灵通’之辈,或许知道些什么。”他话锋微顿,意有所指。
林小墨立刻会意,他指的是孙寡妇。
“好,我去会会她。”虽然上次不欢而散,但孙寡妇与那些邪异符号的联系,以及她提及的“拍卖会”,都显示此人绝不简单。
“我和刘记者,”陈长歌继续安排,“回刑部,调阅旧档。这血图上标记的地点,尤其是与城郊相关的,以及这诡异的钟声,或许能在过去的卷宗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那这地图……”刘记者有些迟疑地看向墙壁。
“暂且不动,”林小墨果断道,“我们已然知晓,毁掉反而可能惊动对方。先将这些地点记下。”她迅速从随身布包中取出炭笔和纸张,凭借过人的记忆力,飞快地将地图上的主要标记点和那些邪异符号的形状大致描摹下来。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停留,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地下室,并尽量恢复了入口的伪装。
回到地面,夜风格外阴冷,那诡异的钟声依旧在夜空中盘旋,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与陈长歌、刘记者分别后,林小墨独自一人,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快步向孙寡妇经营的那间茶馆走去。
月色被薄云遮掩,街道两旁的煤气灯光影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才能从那个看似泼辣实则精明的女人嘴里,撬出关于“钟声”和“仪式地点”的有用情报。
然而,当她抵达茶馆门前时,却发现往日里即便深夜也会透出昏黄灯光、隐约传来丝竹之声的茶馆,此刻竟是门户紧闭,一片死寂。
林小墨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绕到茶馆后门,同样是铁锁把关,纹丝不动。
她略一沉吟,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轻身功夫,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潜入了茶馆的后院。
院内空荡荡的,只有几只被惊动的夜鸦发出沙哑的叫声,更添几分萧索。
她摸到正堂的窗边,借着窗格的缝隙向内望去。
一股淡淡的纸张烧焦的气味,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林小墨心中一紧,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闪身而入。
只见茶馆大堂内,靠近柜台的地面上,有一小堆尚有余温的灰烬。
显然,在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匆匆烧毁了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用指尖拨开灰烬,捡起几片尚未完全烧透的纸屑,上面隐约可见“拍品清单”、“秘宝”等字样。
看来,孙寡妇提及的那个神秘拍卖会的目录,已经被付之一炬。
孙寡妇是闻风而逃,还是……遭遇了不测?
林小墨的眉头紧紧锁起,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她不甘心,在昏暗的茶馆内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当她的目光扫过一个翻倒在墙角的茶几时,发现茶几腿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正茶几,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边缘有些破损的纸条,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纸条很小,像是从什么传单或告示上撕下来的一角。
上面用一种略显花哨的黑体字印着三个字:“钟楼盟”。
在这三个字的下方,则用更小的字迹标注着一个地址——城郊,洛水废弃工厂。
“钟楼盟……”林小墨低声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