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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骑着马,玄色大氅被风灌得呼呼响,
蒙恬骑着青骓马和他并排走着,
剑穗上的珊瑚珠时不时撞在他腰间的玉珏上,
叮叮当当的,后面还跟着亲卫呢。
蒙恬突然压低声音喊:
“公子,营门开了。”
扶苏抬头一看,营门前两排拿戟的士兵分开,出来个穿玄甲的年轻校尉。
那校尉瞅了瞅扶苏腰间的太子玉节,赶紧低下眼说:
“末将奉王离将军的命令,迎接公子进营。”
这时候,营里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有酒坛摔碎的脆响,还有人粗声粗气地笑着喊:
“胡亥公子说了,这西域葡萄酒随便喝!”
扶苏的马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他攥着缰绳的手又冒出血来,昨天廷尉府那半页被撕掉的东郡奏报一下子在他脑子里冒出来。他心里明白,胡亥选在父王去梁山宫,王离跟着走了的空当来劳军,就是钻了空子。
扶苏和蒙恬转过演武场,就瞧见那十车酒肉。
朱漆酒坛堆得像小山,牛腿羊胛在铜盆里堆得都冒尖了,几个喝得脸红扑扑的裨将勾着肩膀往营帐走去。
最前面那个营帐的门帘“哗”地掀开,胡亥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出来,月白锦袍上沾着酒渍,发冠歪在一边,还硬挤出个醉醺醺的笑,说:
“兄长?
这北军营的酒,咋把你也引来了?”
扶苏从马上跳下来,玄靴踩在地上的酒渍上,酒气和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那是刚才马踩碎酒坛流出来的。
他盯着胡亥发冠上歪了的青玉蝉,那是去年父王给他的生辰礼,这会儿看着就像只断了翅膀的虫子,说:
“胡亥,父王劳军的旨意,让你把北军的粮草换成酒肉了吗?”
胡亥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这时候,营帐里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项梁掀开帘子走出来,玄色深衣干干净净的,更显得胡亥像个醉鬼。项梁抱拳,笑着说:
“公子扶苏。
胡亥公子说奉了陛下的口谕,要犒劳前天打退匈奴的勇士。
我正跟几位将军说呢,这酒肉再好,也比不上粮草实在。”
扶苏看了看项梁腰间的楚式玉璜,那可是楚国贵族的老物件。前天东郡有暴民举着楚旗闹事,昨天廷尉府死士身上还有个“亥”字龟甲,这会儿在他怀里烫得厉害。
他突然笑了,说:
“项将军说得对。
昨天王离将军还托我带话,说北军的粮秣本子该给陛下过目了。”
胡亥手指使劲掐进手掌心。
他看着扶苏腰间的太子玉节在雾气里闪着冷光,又瞧见项梁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警觉,他知道,这是只有老贵族才懂的警觉,对“粮秣本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数目。
他晃了两步,扶住项梁的胳膊,说:
“兄长这话,好像我要谋什么似的。”
接着他提高了声音,喊:
“难不成真像外面传的,兄长勾结外寇,怕我查出啥?”
演武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几个喝得半醉的裨将缩着脖子往后退,兵器碰在地上,当啷作响。
蒙恬手按在剑柄上,剑穗上的珊瑚珠晃成了红点。
扶苏看着胡亥发红的眼角,想起乳母说过,胡亥小时候怕黑,老是把灯点得亮亮的。他冷冷地说:
“胡亥。
你要是真想查,就跟我去粮秣库看看。”
他又转头对项梁说:
“项将军,劳军的酒肉,还剩几坛?”
项梁喉咙动了动。
他看看扶苏身后蒙恬绷着的肩膀,又瞧瞧胡亥攥得发白的手背,心里想,这俩秦国王子,一个像淬了毒的剑,一个像烧红的炭。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酒坛碎片,手指蹭了蹭坛底的“赵”字,说:
“还剩三车。
我这就叫人搬到粮秣库去,等王将军回来清点。”
胡亥指甲都快嵌进项梁胳膊里了。
他听见演武场角落传来巡城卫的号角声,那悠长的调子像根针,把他刚才装的醉态戳破了。他甩开项梁的胳膊,说:
“既然兄长这么急,我就跟你去。
但要是查不出啥……”
扶苏打断他的话,说:
“查不出啥,我自己去父王那儿领罚。
倒是你,要是真奉了口谕,该有中车府令的符节才行。”
胡亥一下子站住了。
他知道中车府令是赵高的官职,赵高这会儿正跟着父王去梁山宫了。
他看着扶苏平静的脸,想起昨天夜里,赵高发来的密信被他扔到炭盆里烧了,信上写着“慎动北军”,可他等了三年,就等父王离京这十五天。
众人到了粮秣库,门“吱呀”一声打开。
十车酒肉整整齐齐堆在角落里,酒坛上的“赵”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胡亥盯着最上面那坛酒,突然抓起旁边的铜盆砸过去。
陶片乱飞,他看见坛底粘着半片帛书,血字还没干呢,
他大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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