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罗兰寺内一片静谧。珈影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着淡淡的疲惫。她的体力虽已恢复，但眉宇间仍凝着一丝难以消散的阴郁。
“看来珈影小姐确实没什么事了。”莱恩看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珈影轻声说道。
“还是贫僧来给珈影小姐再确认一下吧。”罗兰看着珈影征询到。
“麻烦罗兰大师了。”珈影点了点头，伸出左手。
罗兰伸手握住珈影的手腕，默默诊脉。
“确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正常出发了。”罗兰松开手腕。
“谢谢。”珈影轻声道谢。
“那贫僧和莱恩就去隔壁休息了，这里，和珈影小姐，就交给姜施主了。”罗兰确认了珈影已经恢复，并且体内的寒气也被驱寒符完全祛除，对着姜明月说道。
“麻烦罗兰大师了。”姜明月道谢后，起身感谢。
莱恩和罗兰点了点头，一同出去，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屋内只剩下姜明月和珈影两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见两人离开，姜明月起身去泡了壶热茶，然后端了个小桌子放到床边，随后沏了两杯茶，递给珈影一杯后，自己盘腿坐在珈影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几分夜晚的凉意。她看着珈影，轻声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珈影微微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嗯，只是有些累。”
姜明月知道她性格内敛，不喜多言，便换了个话题：“之前在公爵那里……你过得怎么样？”
珈影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工具罢了。”
姜明月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珈影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我和姐姐珈蓝失散后，被罗姆兰斯公爵收养。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有饭吃、有地方住，已经很幸运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公爵请人教我识字、学习礼仪，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贵族小姐的待遇。”珈影冷笑一声，“但我知道，他只是在培养一件趁手的武器。”
姜明月握紧了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指尖微微发白。
“十二岁那年，他请了个教官，开始让我学习刺客的命途。”珈影的声音依旧淡漠，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教官很严格，训练也很残酷。不过，我学得很快，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够强，就活不下去。”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姜明月能想象到那些年她经历了怎样的磨炼。
“十八岁时，我将级小成，成了公爵手下最锋利的匕首。”珈影的指尖轻轻划过匕首的刃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我替他处理过不少麻烦，有些是敌人，有些……只是碍事的人。”
姜明月心头一紧，忍不住问道：“你……后悔吗？”
珈影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后悔？刺客没有后悔的资格。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活了下来而已。”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珈影才继续道：“一个月前，公爵之子在城外骑马，我负责护卫。那天天气很好，他心情也不错，骑着马在郊外狂奔。”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一时疏忽，没注意到草丛里藏了一只獠牙兔。”珈影的指尖微微收紧，“那畜生突然窜出来，惊了马。公爵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手臂骨折，还擦伤了脸。”
姜明月微微沉默，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高傲的贵族少爷狼狈倒地，愤怒和疼痛让他面目扭曲。
“回去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梦魇魔。”珈影的声音冷了几分，“那东西你也知道，来自深渊，擅长制造幻觉，我是将级命途修炼者，勉强能抵抗，但公爵之子……他还没开始修炼，直接被拖入了梦魇。”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姜明月能感受到她压抑的情绪。
“后来呢？”姜明月轻声问。
“后来？”珈影嗤笑一声，“公爵暴怒，认为是我失职。他说，养我这么多年，连出去游玩的少爷都保护不好，还不如养条狗。”
姜明月微微沉默，心猛地一沉，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因为公爵之子的事而被关进地牢。
“我被关进了地牢，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黑暗和老鼠。”珈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公爵说，要让我好好‘反省’。”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些：“不过，我运气不错，虽然去了半条命，但是却没死在里面。再后来，你和罗兰就来了。”
姜明月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珈影的手，珈影的手很凉，掌心还有训练留下的茧。
“都过去了。”姜明月轻声说道，“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珈影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姜明月会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你……不觉得我脏吗？”珈影低声问，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姜明月摇头，认真道：“你只是做了能活下去的选择，这没什么错。”
珈影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谢谢。”
夜渐深，烛火渐渐微弱。姜明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今晚我陪你睡吧，免得你做噩梦。”
珈影挑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姜明月笑嘻嘻地凑近：“可你刚才的表情就像个怕黑的小女孩。”
珈影瞪了她一眼，但终究没再反驳。
姜明月说着，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旁边的桌案上，脱下身上的粗布麻衣，只穿着贴身衣物躺进被窝，抱住了珈影，珈影僵了僵，却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榻上，姜明月很快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安稳。珈影侧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她的睡颜，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暖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