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逆鳞初现
晨雾如粘稠的蛛网,缠在沈砚秋颈间。他背着沈墨的尸体踉跄前行,耳尖捕捉到碎石路上传来的沙沙声——是试修长老的木屐声。那老东西总爱在鞋底嵌三枚铜钱,走动时叮当作响,像极了勾魂的丧钟。
“砚秋?”苍老的声音裹着浓重的艾草味飘来,沈砚秋浑身肌肉骤紧。他迅速将《三阴化骨功》残卷塞进腰带,用沈墨的尸体挡住右手,转身时已换上恰到好处的惊惶表情。
试修长老拄着龙头拐杖走近,烛火在他眼窝投下深潭般的阴影。沈砚秋瞥见老人袖口露出的青色咒印——那是封魔司长老才能修习的「拘魂手」,指尖常年沾着尸油,此刻正对着沈墨的尸体轻轻颤动。
“血祭失败了?”长老目光扫过沈砚秋胸前的伤口,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你的伤……”
沈砚秋这才惊觉胸口的刺痛早已消失。他低头望去,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只剩一道淡粉色痕迹,宛如新生婴儿的唇线。更诡异的是,指尖皮肤下隐约浮动着铁锈色纹路,形状竟与祭坛上骨手的指节别无二致。
“堂哥他……突然被白骨拖走了。”沈砚秋喉咙发紧,故意让声音发抖,“我醒来时伤口就这样了……是不是母亲的玉简……”他适时摸向怀里的玉简,掌心触到断簪与珍珠的棱角,心跳几乎要撞破喉咙。
长老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三枚铜钱发出刺耳的尖鸣。沈砚秋看见老人袖中滑出一张符纸,上面用人血写着“验魂”二字,符纸无风自动,飘向沈墨的尸体。
“等等!”沈砚秋脱口而出,“堂哥他……死不瞑目,让我先替他阖眼吧。”他俯身遮住沈墨的脸,指尖迅速划过死者眼皮,趁机将那半块玉简碎片按进尸体掌心。昨晚他亲眼看见沈墨用碎片激活血契,此刻必须让证据随尸体一并消失。
符纸在沈墨眉心炸开幽蓝火花,长老脸色剧变。沈砚秋偷瞄一眼,只见符纸映出的魂火竟呈诡异的灰黑色,边缘缠绕着蝌蚪状纹路——那是魔纹侵蚀的征兆。
“带他去乱葬岗。”长老突然转身,拐杖敲击地面的节奏明显加快,“天亮前不准回来。至于你……”他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巳时三刻来刑堂,我要亲自查验你的灵脉。”
沈砚秋目送老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雾中,这才注意到自己指尖的铁锈纹正渗出淡淡血珠,在晨露中凝成极小的剑形。他慌忙用袖口擦掉,却发现血珠落地后竟化作黑色小虫,振翅飞向祭坛方向。
乱葬岗的腐草没过膝盖,沈砚秋将沈墨的尸体埋在老槐树旁。当泥土盖住死者掌心时,他忽然想起幼时一同掏鸟窝的夏日——那时堂哥总把最肥美的鸟蛋让给他,说“砚秋是读书的料子,将来要当大修士”。
“对不起。”他对着坟头低语,玉简突然在怀中发烫。掏出一看,玉简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血丝,那些蝌蚪文正在血丝间游弋,拼成“逆鳞将现,勿信耳目”八个字。
回到试修所时,旭日初升。沈砚秋躲进柴房,褪去上衣检查伤口。粉色疤痕周围爬满蛛网状血管,中心位置隐约有凸起,像是某种异物正在皮肤下生长。他想起祭坛上骨手啃噬出的“破局赝品”纹身,忍不住浑身发寒。
指尖的铁锈纹愈发清晰了。他试着触碰石墙,竟听见金属摩擦般的尖啸,石砖表面浮现出细小的裂纹,宛如被无形的剑刃划过。沈砚秋猛地抽手,看见石粉落在疤痕上,竟被自动吸收,疤痕周围的血管瞬间膨胀,像活物般跳动起来。
“道胎血未死。”
窗外突然飘来低语。沈砚秋扑到窗边,只见试修长老站在月洞门下,正对着袖中传音符说话。老人的背影像被拉长的傀儡,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抖:“家主,那孩子的灵脉……竟与初代司长记载的道胎体质吻合,必须启动B计划……”
传音符化作灰烬的瞬间,长老突然转头,浑浊的目光直直撞进沈砚秋瞳孔。少年连忙躲到柴堆后,心脏狂跳如鼓。他想起封魔司典籍里的只言片语——道胎体质,万中无一,天生可承载魔纹而不被侵蚀,是炼制活体兵器的绝佳容器。
“母亲……你到底把我卷进了什么局?”他摸向断簪,珍珠突然发出微光,映出簪头云纹凹槽里藏着的小字:“逆鳞剑胎,以血养之”。玉简适时发热,一段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母亲握着断簪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在剑形纹路里,纹路瞬间活过来,如游龙般窜上她手臂。
院外传来梆子声,巳时三刻到了。沈砚秋咬碎一颗止血草含在口中,让脸色看起来苍白如纸。他将玉简和断簪藏进贴身内袋,袖口反复缠绕三层,确保铁锈纹不会外露。推开门时,一阵穿堂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他脚边堆成小小的坟包形状。
刑堂的青铜门吱呀作响,试修长老早已端坐中央,面前摆着七口玉瓶,瓶中分别装着黑、红、青、白等各色液体。沈砚秋认出那是“七情洗脉液”,传说能洗去修士的情感波动,以便更好地控制。
“脱衣。”长老抛来一枚刻满咒文的银牌,“用它刮开伤口,让血滴入瓶中。”
沈砚秋攥紧银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若让这些洗液接触到体内的异常,恐怕立刻会暴露魔纹。他佯装踉跄,银牌“当啷”落地,趁弯腰捡取时,指尖的铁锈纹轻轻划过第一口玉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黑色洗液突然沸腾,瓶中升起一缕青烟,在空中凝成骨手的形状。长老惊呼着挥袖击出一道符篆,骨手却在触碰到符篆的瞬间化作血珠,溅在老人袖口的拘魂手咒印上。
“你……你练了魔功!”长老连连后退,腰间的传音符接二连三飞出,“来人!道胎血失控,启动B计划!封魔司第三分舵紧急戒严——”
沈砚秋再也顾不上掩饰。他扯掉袖口,铁锈纹如活物般窜上小臂,所过之处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暗银色的鳞片状组织。断簪在怀中剧烈震动,簪头珍珠突然爆裂,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眉心。
剧痛从丹田炸开,沈砚秋看见自己的右手竟在飞速异化:五指融合成剑刃形状,皮肤下渗出青色液体,那液体在空中凝成细小的龙鳞,每片鳞片上都刻着“逆鳞”二字。他想起祭坛上青龙残识喷出的龙血,想起玉简中“逆鳞剑胎”的字样,终于明白母亲留下的断簪为何会与他产生共鸣。
“逆鳞初现,弑神弑魔。”
玉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沈砚秋同时听见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刑堂窗棂,他看见数十名封魔卫手持镇魔钉逼近,每个人胸口都佩戴着刻有“B”字的腰牌——那是专门处理异常试修奴的秘密部队。
长老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却仍死死盯着沈砚秋的手臂:“不可能……道胎血本该在血契仪式中被炼化,你怎么会……”
“因为我不是铸币者。”沈砚秋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金属嗡鸣,异化的右手轻轻一挥,青铜刑具竟如纸片般被切开,“我是破局者。”
话音未落,窗外射来数道寒光。沈砚秋本能地侧身,镇魔钉擦着耳际飞过,在墙上撞出拳头大的凹痕。他趁机跃出窗外,逆鳞剑胎划破晨雾,在封魔卫的甲胄上留下蜿蜒的血痕。那些血珠落地后并未凝固,而是化作蝌蚪文向前爬行,拼出“道胎未死,封魔已腐”八个大字。
混战中,沈砚秋瞥见一名封魔卫腰间挂着半块玉简碎片——与沈墨的那块纹路吻合。他突然想起祭坛上骨手写下的“汝非铸币者”,难道封魔司所谓的“铸币”,就是用试修奴的血来炼制某种器物?而他,本该是其中一枚失败的“赝品”?
“抓住他!家主要活的!”试修长老的尖叫从身后传来。沈砚秋握紧断簪,剑胎上的龙鳞突然全部竖立,剧痛中他看见母亲的幻象:她站在枯井旁,手中握着完整的玉简,断簪发出耀眼光芒,井中升起巨大的眼球状物体,瞳孔里映着封魔司的建筑群。
“第三眼在井中……”他默念着,逆鳞剑胎劈出一道血雾,趁封魔卫后退之际转身狂奔。身后传来长老的嘶吼:“启动困魔阵!绝不能让道胎血接触到万魔之母的残识——”
沈砚秋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枯井,解开第三眼的秘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沸腾,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剑形凹痕,异化的手臂逐渐覆盖上完整的龙鳞,指尖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寒光的龙血。
黎明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封魔司高耸的围墙上。沈砚秋跃过最后一道警戒线时,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符篆爆裂声。他低头看向手臂,只见逆鳞剑胎上的龙鳞正在吸收阳光,每片鳞片都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孔,宛如无数面照见真相的镜子。
“不管你们想铸什么币,”他对着身后的追兵低语,玉简在怀中发烫,断簪的流光融入剑胎,“我沈砚秋,要做那打破棋盘的人。”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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