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知青大院的近路要绕过屯子,顺着下山的土路就进了屯子的边沿。
前进屯里的房子绝大部分都是泥坯做的,一眼望去,整个屯子的房子都是低矮的泥屋。
看上去全都是歪歪斜斜的茅草屋顶,天长日久的有些都成了块,像是灰黑色的石片,屋顶都压得很低。
一路上都是那种风化的、掉了泥坯的墙,看着坑坑洼洼的,漏出了泥巴夯土时里面的一根根草秆。家家户户门口都有随处堆放的秸秆、柴火堆。
到处是鸡屎、猪屎、狗屎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烂的味道。
靠近村口的供销代购店门口有一条瘦弱的大黄狗,耷拉长舌,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无精打采地看了眼从山上下来的沈长安,没毛的尾巴摇了两下。
屋檐下,黑乎乎的门洞口,站着两个挽着发髻的妇女,身穿青黑色的大襟褂,俩人靠着门框在唠的火热。
一边好奇地回望着背了筐的沈长安,一看他穿着一身绿军装就知道是知青,看着他从土路上绕路走过,也就不在意了。
这几天下了小雨,这段土路就像是一条泥沟,弯弯扭扭的指向远方。
路上还有几道车轱辘的深辙,土路两旁翻起的烂泥,像一堆堆的牛屎。
前进屯知青点是在进入村庄的一个水泡子边上,是原来村里的老马号改建的一个院子,离村子还有三四百米远。
而沈长安住的马厩院子,又和这个改建的知青点相隔着一百米左右,也是个新建的泥胚房院子。
沈长安心里默默的想着:“我又回来了,前进屯!”
可不是吗,如果没有后世的沈长安穿过来,现在的他在山上可不是让傻狍子滋一身黄尿这么简单。
估计都硬了!
沈长安从一开始下乡就申请去守山塘小水库,离群索居,他是那种帝都长大的淘小子,从小就跟着大哥们去钓鱼打鸟。
现在下乡了,天天玩个弹弓,跟着屯里的老猎人保和泰、老保叔上山去打打灰狗子、兔子、野鸡。
除了寂寞,他的下乡生活反而过的有滋有味的。
这次是生产队看马厩的老洗伤了腿,被他的闺女接回家。原来马厩的一对老右夫妻又体弱多病,没了劳力看生产队的牲口,队里只好让沈长安从山上下来帮忙。
正是因为今天从山塘搬家伙什,在路上摔了这么一跤,才让后世的自己穿过来。
房前屋后都是秸秆堆,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股腐木和鸡屎味。
马厩的房子都是用泥坯建造的,连院墙也是用泥造的,院子的大门是用几块破木皮钉到了一起,也没有刷漆。
北房三间,西厢一排是马厩,眼下就只剩下两头老牛,还养着两头大叫驴,原有的两匹老马和车架子一起也让公社给借走了。
东厢房是三间仓房。
后院有一排低矮的泥房,是最早的牛棚,后来前院盖起来后,牛马都关到了前院,后院这一排就留着放些柴火。
老右夫妻俩住在后院靠西侧的那一间,沈长安搬过来一天了,也还没见着他俩。
院子看着干净,很明显刚刚清扫过,院子中间有一口井,深有丈许,井口高出地面一尺左右,棕色麻绳缠在一个大辘轳上。
院子北房隔成了三间分别是厨房和两间卧房,现在沈长安住了其中靠东边的一间,屋里盘了铺炕,也没有其他家具什么,就一口木头箱子是沈长安带来的,装着他的口粮、衣服。
炕上放着一捆沈长安的铺盖卷,地上一个大网兜,有口杯牙具搪瓷脸盆铁皮水桶什么的。
唉,真正的无产者,家徒四壁身无长物。
紧挨着西厢房边上,有个用木杆子搭成的四面透风苞米楼子,眼下空无一物。
院落的西边靠墙根有个空着的小猪圈,前面就是一渠的小菜园。
沈长安放下背篓框。
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腥臊味,差点自己都给闻吐了。
赶紧要先处理那只狍子,不然就捂臭膛了。
他从屋外抱回了一大捆柴火,把大锅里刷干净加满了水,又把后面的小锅也加上了水,准备烧点热水先洗个澡,水开再炖狍子肉。
生了火,烧起锅来,沈长安翻箱倒柜的找到一把弹簧钢磨的锋利刀子,在水缸沿上磨了磨,感觉挺锋利的,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狍子皮扒了下来。
给袍子开膛剥皮的时候,气味呛人,只能在屋子外操作。
开膛后,肠子下水先捋好,处理干净好,至于心和肝,则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水桶里,没办法只有一个水桶和一个洗脸盆。
后世的沈长安或许看不上这些,可眼下这具身体处在这个极度缺衣少食的时代,渴望肉食荤腥的欲望根本抑制不住。
这年月缺肉,下水这玩意儿弄熟了,可是美味,可不能糟蹋。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处理完毕。
然后将狍子肉给分好大卸八块,用细绳绑好吊在了房梁上。
先剁了小半只后腿肉,加清水扔小锅里炖煮,也没在屋里找到什么配料。
能够充饥的,应该只有挂着屋檐下的一些风干野菜,半缸腌萝卜了,只找到了一个还算新鲜的蔫了吧几的萝卜,刮了皮剁吧剁吧下了锅里,又在马厩外的门口薅了一把野葱放了下去。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沈长安在柴火堆里翻出了一截木头桩子,坐在门前刮着狍子皮层上的油脂。
待处理得差不多,又清洗几遍,没了污水后,他将狍子皮撑开挂在一旁的树枝上晾晒着。
没多长时间,屋里就有肉香味传了出来,沈长安的肚子里也就开始“咕噜咕噜”的作响。
打开锅盖,往锅里撒了些盐,也不管炖烂乎了没,先舀了一大碗起来,轻轻打一块放入口中,一股子肉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一股满足感溢满了四肢百骸。
居然也没有什么膻味。
就是不够烂乎,不管了,先吃再说!
有了这等好东西,沈长安的晚饭顿时变得有滋有味。
一大碗狍子肉下肚,沈长安感觉总算是神魂入体了!
此时已经天暗了,屋子里只有一盏小油灯,显得十分的黑暗,一米以外几乎就看不到东西,只有借着院子外的天光,半看半摸的将锅里的热水倒进了水桶里。
热水烫的他舒服的呻-吟了出来,只觉得整个人身心舒爽。
今天一整天异样的兴奋,肾上腺素的过量分泌就像巨浪般冲向了他,使他头昏昏而目涔涔了。
洗完澡后的沈长安坐在炕上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全部家当,数了数口袋里的现金,身上还有33.72元的巨款。
这点钱在后世连买一杯高端的拿铁都不够,掉在地上,他都不一定愿意捡,而现在却是他的全部家产。
沈长安唏嘘感叹了一番,这还是去年回帝都过年,二姐把自己存的零花钱全给了他,这钱花的烦心啊!
炼钢工人是他手里最大面额的钞票。此外,他手里剩下的就是些毛票和分币了。
别说,这些票证可是好久没见过了。
点完了钱还有粮票。这个年代,要想购买任何粮油米面,几乎都要搭配粮票,粮票形容为“第二货币”。
要是没粮票,即使有再多的钱,也能把人饿死。粮票合计二十四斤三两,六两油票,一斤煤油票。
身处最北端的边陲之地,有钱也没地花。
粮食也还有不少,高粱米、棒子面、土豆、红薯,自己现在能打猎钓鱼,也绝不会亏嘴。
他知道时间的走向,他知道人生剧情的走向,这些钱粮撑到过年大概不成问题。
此时万籁俱寂,屋外已经没有一丝的生气,没有手机电视报纸杂志,就像一个人在茫茫大海里漂着,没什么事可做,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慢,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
以为自己会很困,可是一晚上他都瞪着眼睛睡不着了。
索性抱着一床被子裹紧自己靠在角落里,看着炕头箱子上放着的忽明忽暗昏黄的油灯,复盘今天一天的心情,感觉就像是一阵猛摇过后的过期可乐一样,看起来汹涌澎湃,实则没有一点底气。
时间就像每一秒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然后又慢慢地、缓缓地继续播放。
再过段时间就会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等到明年他们这批知青就几乎都跑光了。
现在回城只有高考招工参军这几条路。
1977年仍然是一个极端禁锢的年代,一切要受规章制度和意识形态约束,甚至法制都在废墟上重建。
没有所谓的买卖、生意,一切的一切都要通过“计划”去调配。
工人要工作、农民要种地、知青去劳动,否则就什么都不是,就得饿肚子。
这时候他不会冒着风险去做生意,主要是因为政-策风险,不安全,挣不到钱不说,而且要是因为做生意这件事被抓了,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能进去踩缝纫机踩个十年八年的。
哦,这个年代班房里其实还没有踩缝纫机。
毕竟在这个年代,缝纫机可是奢侈品,还轮不上让坏分子们用。
所以,进去的人,大都定向分配,或到挖煤采石头、或到砖窑去挖泥烧砖、农场割秸秆捣纸浆。
这年头就算想去做生意,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首先计划经济时代要有路子拿到各种红头A4文件、再有各级领导批示环环相扣。
而普通人做生意,一个原材料、一个介绍信、一个住旅馆就把你卡的死死的,这些没有,你就是出门想住个旅店都不行,还有可能被当做盲流给抓了。
于是高考是沈长安眼前成本最低、收益最高、持续效益最好、改变现状最佳的方案了。
但是距离恢复高考的第一次开考时间只剩不到两个月,沈长安想了想,发现前世、今生的高中知识几乎都还给老师了,还是老实复习打定主意参加明年高考。
好不容易他看到外院拂晓黎明之前,光线开始默默渗入天空的至暗时刻。
“穿越者的标配呢?”
“金手指、系统、签到了!打卡了!?空间、戒指、宝葫芦?白胡子老爷爷、菩萨、上帝、真主?你们都听不到吗?”
??“太上老君、太白金星、九天玄女、文殊、普贤、观世音,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护教伽蓝?悟空八戒牛魔王?你们在哪里?快点显灵帮帮我吧。”
等了半晌,似乎天地也再听不见他的祈祷,只有沈长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回馈着:“噗通噗通”的。
唉!
实在没有就算了。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认真的静下心想想,他心里又很平衡了,
如果说穿越的金手指,应该也算是有的。
老子是先知诶!
先知就是半神啊!
你看老子牛逼不!
……
忽然,有些沮丧的沈长安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沈长安就这样裹着被子突兀的出现在一个房间里了。
尽管做了一遍遍的心理建设,还是感觉这个空间带来的冲击像是惊涛骇浪似的一阵阵拍击着海岸!
看样子,这空间就像是一个杂物间,四面都是白墙,大约有五米见方,三米的层高,全密闭的空间也没个窗户门什么的。
靠墙放着一个非常扎实的三层松木架子,中间这层就放着几包挂面,最底层堆放着五袋整三十斤装真空包装的大米、未开封的两大袋五十斤的精面、一大袋不知道具体重量的玉米粒、甚至还有一桶鲁花花生油、一罐子的白糖、几个午餐肉罐头、一大包的医用口罩、甚至还有十几包精盐,这一看就是口罩时期的囤货啊。
更典型的是一个塑料乐扣家庭小药箱,只有一些基本常用药。
药箱里最多的就是大口罩后期遗留的各种退烧药、乙酰氨基酚、布洛芬、阿司匹林等西药,或小柴胡颗粒、九九感冒灵、双黄连口服液等等,眼花缭乱。
屋子中间的地板上还有一大堆捆绑扎好的旧报刊杂志,还有不少的中英文书籍杂志,估计是准备收废品的。
沈长安想了半天,估计就是那个躺在医院时空的沈长安,他在穿越某个时空时遗留的物件。
现在这个成了他的装载空间,他翻了半天,最后木头架子的最顶层还发现了有一件可以当抹布的老头衫,里面居然包着一盒杜雷斯,还有一大盒蓝色小药丸西地那非,实在太……太意外了!
沈长安惊喜莫名。
反复实验,自己能用意识进出装载空间。
他像小孩得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般,玩的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地把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搬进了装载空间里,又搬出来。
这个空间竟然有能力隔空把臭鞋子放进去,能把燃烧的油灯也放进去,更加神奇的是能突兀的放在空间中,上不着顶、下不着地,拿出来还是照样燃烧的形态。
他甚至试着把意识沉了进去,整个院子就像和他的空间连接成了一体,最远能到院门口,所有的物件都在空间纤毫毕现!
这应该就是他穿越标配的系统空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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