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睁开眼睛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勺的钝痛。
她躺在一间破败的公寓里，天花板上的霉斑像某种扭曲的地图，墙纸剥落，露出底下干涸的血迹。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过脏污的玻璃渗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死气沉沉的色调。
“滋滋……紧急广播……滋滋……所有幸存者请注意……”
声音来自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天线歪歪扭扭地伸向窗外，像是垂死之人的手臂。沈昭撑起身子，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颅骨内侧敲打。
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沾满血污的战术背心，腰间别着一把军用匕首，刀鞘上刻着“K-9”的字样。手腕上戴着一个崭新的黑色手环——冰冷的金属表面，刻着“317”。
【欢迎进入丧尸围城副本】
【主线任务：存活72小时】
【隐藏目标：找到“零号病人”】
【特别提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眼泪】
沈昭冷笑一声，拔出匕首。刀刃反射出她冷峻的眉眼，以及——
身后那张腐烂的脸。
“吼——！”
丧尸从衣柜里扑了出来！
它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腐烂的手指几乎擦过沈昭的脖颈。她侧身闪避，匕首横斩，刀刃精准切入它的太阳穴。黑血喷溅在墙上，尸体倒地时，她注意到它的脖颈处有一个熟悉的标记：∇。
“系统病毒……具现化了？”
沈昭皱眉。这个符号她在深渊学院见过，在游乐园的月亮上见过，现在又出现在丧尸身上——它到底代表什么？
窗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沈昭快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一角。
街道上，成群结队的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的动作迟缓却坚定，腐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黑色丝线，像是某种寄生体。更远处，一栋高楼正在燃烧，浓烟滚滚，将天空染成肮脏的橙红色。
“滋滋……重复……这里是第七安全区……滋滋……所有幸存者请立即前往中央广场……滋滋……我们提供食物、医疗和庇护……”
广播突然清晰了一瞬，又迅速被杂音淹没。
沈昭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有人用红笔圈出了中央广场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别去，他们在撒谎。”
字迹很新，墨水还没完全干透。
她猛地转身！
卧室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门缝盯着她。
“你醒了。”
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他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胸口别着“Dr. L”的名牌，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
“我听到广播了。”沈昭的匕首没有放下，“第七安全区？”
医生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不太自然：“那是屠宰场。”
他侧身，露出身后客厅的景象——
地板上用粉笔画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每个圆圈里都摆着一件物品：破碎的眼镜、沾血的童鞋、半截断指……
“这是我的‘日历’。”医生轻声说，“每一天，我都在这里放一件从‘幸存者’身上找到的东西。”
他踢了踢最近的一个圆圈，里面是一张被血浸透的游乐园门票。
“昨天来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变异了，我不得不……处理掉她。小女孩一直哭，说要去安全区找爸爸。”医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知道广播里没说的是什么吗？”
沈昭的匕首微微调整角度：“什么？”
“安全区会优先收容‘完整家庭’。”医生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诡异的光，“因为他们需要……新鲜的实验体。”
窗外，广播声突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全新的、清晰得可怕的播报：
【紧急通知】
【检测到异常个体】
【坐标已锁定】
【净化小队已出动】
医生脸色骤变：“该死，他们找到这里了！”
沈昭的317手环突然发烫，数字跳动了一下：
71:59:59
远处，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沈昭抓起背包，迅速扫视公寓——武器架上只剩一把生锈的消防斧，医药箱里的绷带早已发黄，冰箱门上用磁铁固定着一张照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一群孩子中间，背景是游乐园的摩天轮。
“后门！“医生一脚踹开厨房的防火通道，“净化小队有热成像仪，走下水道！“
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沈昭跟着医生跳进黑暗，靴子踩在黏腻的污水里，发出令人不适的挤压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壁，上面布满了抓痕和干涸的血手印。
“你认识那个小女孩？“沈昭突然问，“照片里的。“
医生的背影僵了一瞬：“她是我女儿。“
管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医生猛地关掉手电，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两人。沈昭的瞳孔逐渐适应黑暗，看到前方拐角处蹲着三个模糊的人影——
“老K？“医生压低声音，“是我，L。“
光束再次亮起。驾驶座上的男人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操，你还活着。“
越野车后座上，一个扎着脏辫的女孩正用匕首削着木棍，看到沈昭时吹了个口哨：“新来的？我是小鹿。“副驾驶的黑袍男人沉默点头，腰间别着的消防斧上刻着“钉子“二字。
沈昭注意到他们手腕上都没有317手环。
“安全区在搞人体实验。“医生跳上车，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霰弹枪，“他们用声波装置控制尸群，把活人改造成——“
“——像他这样的怪物。“老K突然用枪指着医生，“对吧，Doc？“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医生的白大褂领口下，隐约可见皮肤上蔓延的黑色纹路。小鹿的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喉咙：“你被咬多久了？“
“72小时。“医生苦笑，“刚好是变异临界点。“
钉子突然扯下黑袍——他的右臂完全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伤口处缠绕着发光的蓝色数据链：“我们都不是人类。这座城市里，唯一活着的只有她。“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沈昭。
车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3.零号病人
变异体的利爪穿透车顶铁皮，离沈昭的头颅只有三寸。老K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废墟间甩尾漂移，将怪物甩到电线杆上。
“操！是追踪者！“小鹿从车窗探出身子，连开三枪，“安全区放出来的猎犬！“
沈昭的317手环突然发烫，全息投影在车内展开：
【零号病人基因检测中...】
【匹配度97%】
【目标定位：副驾驶】
钉子缓缓转头，黑袍下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由无数黑色触须组成的口腔：“你终于发现啦？“
越野车撞进超市货架时，沈昭踹开车门翻滚而出。货架上的罐头如雨点般砸落，她看到钉子（怪物？）的身体像烂泥般重组，触须间镶嵌着半张人脸——正是永夜游乐园里那个蓝裙子小女孩。
“姐姐。“钉子（小女孩？）的声音重叠着电子杂音，“这次换我来找你玩了。“
超市的玻璃穹顶突然爆裂，血月的光辉倾泻而下。所有货架上的食品包装同时裂开，爬出密密麻麻的微型变异体——它们全都有∇标记。
老K的霰弹枪轰开一条血路：“上顶楼！直升机！“
小鹿的右腿不知何时被咬伤，黑色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她突然将匕首插进自己的眼球：“走！我断后！“
医生拖着沈昭冲进安全通道，身后传来小鹿最后的笑声和爆炸的轰鸣。
天台的门被铁链锁住。医生用变异的手扯断锁链，突然闷哼一声——他的胸口透出一截染血的触须。
“看来......“医生跪倒在地，将霰弹枪塞给沈昭，“我女儿......在摩天轮上......等太久了......“
沈昭转身，看到钉子的身体已经膨胀成三米高的肉山，数百张人脸在它表面浮现又消失。血月的光照在直升机残骸上，映出舱门的一行小字：
“实验代号：317“
直升机残骸的金属碎片在血月下泛着冷光。沈昭的手指擦过舱门上的“317“字样，指腹传来细微的电流刺痛。
钉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异，三米高的肉山堵住了天台出口，数百张人脸在它表面蠕动，发出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最中央的那张脸——蓝裙子小女孩的脸——正直勾勾地盯着沈昭。
“姐姐......“
“你又要......“
“丢下我了吗......“
声音层层叠叠，像是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回声。
沈昭握紧霰弹枪，枪管还残留着医生的体温。她突然注意到，肉山表面的人脸中，有几张格外熟悉——老K扭曲的痛苦表情，小鹿只剩半边的笑脸，甚至还有......她自己。
那些都是被吞噬的记忆。
“砰！“
第一枪轰碎了最近的一张人脸，黑血喷溅在沈昭的作战靴上，立刻腐蚀出嘶嘶作响的白烟。肉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触须如暴雨般射来！
沈昭翻滚躲避，触须刺穿她刚才站立的地面，混凝土像豆腐般碎裂。她趁机冲向直升机残骸，从驾驶舱扯下一把信号枪。
血月的光芒突然大盛。
天空中的巨大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某种高频声波从云层中降下，肉山的动作立刻变得迟缓。沈昭的317手环疯狂震动，全息投影强制弹出：
【检测到主系统干涉】
【执行最终指令？】
【YES / NO】
肉山表面的小女孩人脸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选YES的话......“
“所有人都会死哦......“
沈昭的拇指悬在YES上方。
2.地下禁区
信号弹的红色轨迹划破夜空，肉山在强光中剧烈抽搐。沈昭趁机撞开天台消防门，沿着通风管道一路下滑。
管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实验室，墙壁上嵌满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
她自己。
不同年龄、不同着装的“沈昭“们闭着眼睛，后颈插满数据管线。中央控制台上，老式显示器闪烁着雪花点，突然跳出一段录像：
白大褂的沈昭站在手术台前，台上绑着蓝裙子的小女孩。
“最后一次尝试，“录像里的她举起注射器，“如果失败......“
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变成∇形状：“姐姐好疼啊......“
录像戛然而止。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是玩家，不是管理员，而是第一个实验体。
317不是编号，是成功率：3.17%。
蓝裙子小女孩才是真正的系统核心，是从她大脑中分离出的......
“副人格。“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昭转身，看到最后一个培养舱正在开启，浓稠的营养液倾泻而出。舱内走出的“沈昭“穿着纯白拘束服，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你终于想起来了。“白衣沈昭微笑，“我们是同一个人啊。“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天花板喷洒出淡蓝色气体。所有培养舱里的“沈昭“同时睁开眼睛，她们的后颈数据管线自动脱落，舱门一扇接一扇打开......
3.最终指令
“我们试过317次。“
“每次你都选择毁灭。“
“这次......“
白衣沈昭的手术刀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沈昭的霰弹枪抢先开火，子弹穿透对方胸口，却只溅出蓝色的数据流。更多“沈昭“从培养舱爬出，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317手环突然过热，烫得沈昭手腕发红。全息投影再次弹出，这次只有一行字：
“让一切归零。“
肉山撞破实验室天花板坠落的瞬间，沈昭按下了YES。
世界陷入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