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归墟海面，细碎的浪花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星砂。林时雨手中的冰晶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三人周身丈许的范围。林霄凝视着女儿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发现她眼角多了一道细小的银纹，像是星辰划过夜空的痕迹。
“这时空印记…”苏灵儿轻触那道银纹，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是观测者的标记？”
林时雨微微颔首，灯笼里的火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我已经卸任了。”她的声音比从前低沉了些，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最后的节点修复后，观测者一脉的使命就此终结。”
海风忽然转急，吹散了沿岸的薄雾。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青玉色的小舟正破浪而来。舟上无人撑篙，却稳稳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驶来。林霄眯起眼睛，看到船头放着一盏熟悉的青铜灯——正是洞窟中那盏布满裂纹的古灯，只是此刻灯身已经修复如新，灯芯处跳动着温暖的火光。
“接引舟。”林时雨向前迈了一步，海浪自动分开一条通路，“该回去了。”
三人登上小舟的刹那，青玉舟身亮起细密的符文。海水托着小舟缓缓升起，直至悬浮在离海面三尺之处，随后开始平稳地滑行。林时雨将灯笼挂在船头，与青铜灯并排而立。两盏灯的光晕交融，在船周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
“玄天宗现在如何？”林霄望着越来越近的陆地轮廓，突然问道。
林时雨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灯笼提手。“自从我们修正了那个关键节点，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执法长老从未背叛过宗门，南宫雪也没有夺过至尊骨…因为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苏灵儿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的记忆…”
“会慢慢调整。”林时雨轻声道，“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后细节逐渐模糊，只留下最重要的部分。”
小舟驶入一条隐蔽的水道，两岸的芦苇足有两人高。芦苇丛中时不时闪过莹绿的光点，仔细看去竟是成群的玉髓蛛。它们排成长队沿着水岸移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性的迁徙。林时雨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的露珠，轻轻弹入水中。露珠入水的刹那，所有玉髓蛛同时停下脚步，朝小舟的方向微微颔首。
“它们在搬运时空碎片。”注意到父母疑惑的目光，林时雨解释道，“那些被修正的节点会产生余烬，需要有人清理。”
水道尽头是一面陡峭的崖壁。就在小舟即将撞上岩石的瞬间，崖壁突然如水幕般分开，露出后面幽深的山洞。洞内钟乳石林立，每一根石柱顶端都悬浮着水滴状的晶体，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小舟驶入洞中后，水幕在身后无声闭合。洞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林霄发现自己的混沌骨开始微微发烫，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压力。
“这里是时空夹缝的残留。”林时雨的声音在洞中回荡，“穿过它，就能回到正常的世间。”
洞顶的水晶忽然齐齐震动，发出风铃般的脆响。随着声响，无数画面在水晶表面闪过：玄天宗的山门比记忆中更加宏伟，长生殿前多了十二根雕龙玉柱；药草司的园圃里种植着从未见过的灵植；甚至还能看到执法长老在指导弟子练剑，脸上带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温和笑意。
“这就是…现在的玄天宗？”苏灵儿望着那些画面，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小舟驶到洞穴最深处，前方出现一道光幕。林时雨取下船头的两盏灯，分别递给父母。“拿着这个，就不会被时空余韵影响。”
三人先后踏入光幕。穿过光幕的瞬间，林霄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有人将他的记忆打散又重组。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他看见自己从小在玄天宗长大，与苏灵儿青梅竹马；看见他们在宗门大比上并肩作战；看见林时雨出生时天降异象，有星砂落入产房…
当眩晕感消退时，他们已站在玄天宗后山的瀑布潭边。正值午后，阳光透过水雾折射出七彩光晕。潭边的石桌上摆着未下完的棋局，旁边还放着三杯冒着热气的茶，仿佛有人刚刚在此小憩。
“这里是…”林霄环顾四周，发现后山的布局与记忆中大不相同。原本陡峭的山路变成了平缓的石阶，瀑布两侧还建了精巧的观景亭。
“我们的家。”林时雨轻声说，“一直都是。”
山路上传来脚步声。三人转头望去，只见执法长老手持拂尘缓步而来。他看上去比记忆中年长些，鬓角已见霜白，但眼神温和澄澈。见到他们，长老微微一笑：“可算回来了。宗主方才还问起，说你们一家三口又躲到哪里清闲去了。”
林霄怔在原地。这个语气亲切的长老，与他记忆中那个阴鸷的宿敌判若两人。苏灵儿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让师父担心了。”林时雨自然地接话，“我们只是去归墟看了场星雨。”
执法长老摇摇头，目光扫过三人手中的灯盏。“又去收集星砂了？你们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拿着，这是刚从药圃摘的净心莲，可以平息星砂的时空波动。”
直到长老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林霄才长舒一口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灯，灯芯处的火焰正渐渐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随着火焰熄灭，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开始与原有记忆融合，逐渐变得自然起来。
“需要时间适应。”林时雨将冰晶灯笼挂在檐下，“三天后，你们就会完全接受这个新的世界线。”
苏灵儿走到石桌前，端起尚有余温的茶杯。茶水里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眉心净天骨的印记比先前淡了许多。“我们的修为…”
“会慢慢恢复。”林时雨坐在她对面，“混沌骨和净天骨的力量来源于因果，现在因果重塑，自然需要重新积累。”
林霄摩挲着腰间的铃铛。铃铛内壁空空如也，既没有小鱼也没有星图，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器。“那些未解的谜题…”
“有的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则变成了新的故事。”林时雨望向瀑布飞溅的水花，“比如长生殿的预言，现在说的是百年后的灵脉复苏；青铜铃铛里的小鱼，成了药草司培育的灵宠…”
夕阳西沉，为山峦镀上一层金边。林时雨起身点燃檐下的灯笼，暖黄的光晕驱散了渐浓的暮色。她回头看着仍在消化这一切的父母，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这次换我来等你们。”她轻声说，“等你们想起这个世界的全部模样。”
夜风拂过潭面，吹起细碎的涟漪。三盏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静静燃烧，像是永不熄灭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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