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子在林霄掌心微微发烫，半透明的莲衣下，黑白双鱼缓缓游动。苏灵儿凑近细看时，一粒水珠从她发梢坠落，正巧砸在莲尖上——
“啵”的一声轻响，莲衣破裂。
两条寸许长的小鱼跃出，凌空游向恩怨刃。黑鱼没入青铜匕首的红豆镶嵌处，白鱼则钻入苏灵儿颈间的铜钱纹。
“这是……”
林霄话音未落，匕首突然自行飞起，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金光。光芒所过之处，浮现出细密的因果线——有他们初遇时溪边的水花，有长生殿共同御敌的剑影，更多的则是无数个时空中彼此错过的残念。
“宿主！”系统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检测到完整的三世书！”
玄天宗后山瀑布潭无风起浪。
林霄将恩怨刃举过头顶，刃尖映出的金光直刺潭心。水面分开处，露出那座沉在潭底的青铜门。与上次所见不同，此刻门上的狴犴纹已转为鲤龙相，锁孔正是铜钱形状。
“现在。”苏灵儿将颈间铜钱纹贴在门锁处，“该回家了。”
恩怨刃自动飞向锁孔，与铜钱纹拼合成完整的“长生”二字。门缝中泄出的不再是星辉，而是带着腥咸味道的海风——
归墟之路，终现全貌。
门后的世界比想象中平静。
没有汹涌星潮，没有青铜巨殿，只有望不到边的青蓝色海水。浅滩处搁浅着无数鱼缸碎片，每片上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剪影。林时雨坐在最高的那片碎瓷上，赤足拨弄着浪花。
“比预计的早了三日。”她头也不抬地说，“看来爹爹终于学会看提示了。”
近看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发间的冰晶步摇融化得只剩簪杆。最骇人的是心口处碗大的空洞，边缘闪烁着青铜色的光粒。
“观测者留下的伤。”她随手捞起个鱼缸碎片盖住伤口，“不碍事。”
碎片下的景象令林霄呼吸一滞——那分明是执法长老用青铜链刺穿苏灵儿的画面！
“别盯着看。”林时雨弹指打散影像，“先办正事。”
她取下簪杆在沙地上画了个圆，将三件异宝摆在圆周：
“因果茧定过去。”桃枝红线自动缠绕黑鱼。
“恩怨刃断现在。”青铜匕首刺穿白鱼。
“相思豆续未来。”金莲子悬浮在双鱼之间。
最后她咬破指尖，在圆心滴下血珠：
“以我残魂为引——”
“重铸净天混沌骨！”
双鱼开始疯狂游动。
黑鱼每游一圈，林霄体内的混沌骨就灼热一分；白鱼游过的轨迹，则化作七彩流光修补苏灵儿的净天骨。金莲子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融化，莲汁渗入沙地，长出并蒂莲的虚影。
“还差最后一步。”林时雨的声音开始飘忽，“需要观测者的眼睛。”
她突然伸手挖向自己空洞的心口，扯出缕青铜色的光丝。光丝离体的刹那，整个归墟开始震颤，浅滩上的鱼缸碎片纷纷立起，映出无数个执法长老狰狞的脸！
“小心！”苏灵儿展开净天屏障，“他在所有时空同步攻击！”
林霄的混沌骨完全觉醒，十八节骨刺化作流光护住三人。最外围的骨刺与碎片相撞，迸发的火星竟点燃了并蒂莲虚影。
火焰中，林时雨将光丝捻成针，穿起桃枝红线：
“爹，娘，闭眼。”
针尖刺入林霄眉心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无尽的坠落感。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站在青铜门前，手中恩怨刃正在分解——
黑鱼归于过去，白鱼融入现在。
而那粒金莲子，则化作流星坠向未来……
******
再睁眼时，三人站在潭边。
晨露未晞，林时雨的身影凝实了许多。她心口的洞被并蒂莲填补，发间换了支桃木簪，簪头雕着双鱼戏珠。
“净天混沌骨已成。”她拍拍衣袖起身，“现在该去解决最后的麻烦了。”
潭水突然沸腾，浮起个完整的青瓷鱼缸。缸中不再是两条小鱼，而是纠缠游动的黑白龙鱼。它们追逐的也不是青铜珠，而是那枚“长生”铜钱。
“记住，投喂前先摇铃。”
林时雨将冰晶丝线系在缸沿，转身走向山道。晨光中，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隐约显出成年后的轮廓。
林霄望向苏灵儿，发现她颈间的铜钱纹已变成真正的铜钱挂坠。翻转钱币，背面刻着细小的八字：
「长生非愿，唯念朝夕」
晨雾在山道间流转，林时雨的背影渐渐隐入青霭。林霄摩挲着青瓷鱼缸的冰晶丝线，线尾缀着的小铃铛在风中轻响，声音竟与当年初遇时苏灵儿腕间风铃一模一样。
“这铃……”
“是我出生时，娘亲用净天骨余料打的。”林时雨的声音从雾中飘来，“后来在星海碎了，爹爹用混沌骨重铸过。”
苏灵儿忽然按住心口，铜钱挂坠无风自动。她眼中闪过破碎的画面——冰晶步摇在青铜殿炸裂，自己用残片为啼哭的婴孩改制风铃……
“宿主注意！”系统突然警报，“鱼缸水位在下降！”
果然，缸中活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两条龙鱼不安地游动，鳞片摩擦发出金石之音。林霄迅速取出金莲子残留的莲蓬，捻碎投入缸中。
莲瓣入水即化，竟凝成七颗玉珠沉底。龙鱼争相吞吐，每吞一颗，缸壁就多出一道裂痕。当最后一颗玉珠消失时，整个鱼缸“咔嚓”裂成两半——
却没有一滴水洒出。
两条龙鱼悬浮在空中，彼此追逐成太极图案。它们吐出的水泡里，映出执法长老的现状：枯坐在长生殿密室，周身缠绕青铜链，正对着某个鱼缸喃喃自语。
“原来他才是被观测者。”苏灵儿轻触水泡，“我们看到的未来，都是……”
“都是他绝望的推演。”林霄接话，混沌骨感应到水泡中的气息，“他被困在自己的因果茧里了。”
正午的日光穿透云层，将潭水照得通透。
林时雨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多了把陈旧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三条鱼：两条首尾相衔成环，第三条正向伞尖跃去。
“恩怨刃斩因，相思豆续果。”她将伞递给林霄，“最后需要这把‘朝夕伞’，送观测者归墟。”
伞骨触手的刹那，林霄脑海中浮现陌生记忆：三百年前的雨夜，年轻的执法长老跪在女娲庙，将油纸伞盖在一个昏迷的孩童脸上——那孩子腕间系着红绳，绳上挂着“长生”铜钱。
“他当年……是想救人？”
林时雨不答，指尖轻点伞面。第三条鱼突然活了，从伞面跃入潭水。水面顿时浮现星图，标注出九处红点——每个红点都是执法长老在不同时空的“因”。
“现在。”她退后一步，“该你们决定了。”
“是斩断这些因果，让他彻底消失……”
“还是用伞渡他入归墟，给个重来的机会？”
长生殿的密室充满腐朽气息。
执法长老蜷缩在鱼缸阵中央，怀中抱着个破损的青瓷缸。缸底沉着半枚铜钱，与他枯槁的手指几乎同色。当林霄推开殿门时，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来了啊。”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我算了三千种未来，都没算到这一种。”
苏灵儿展开朝夕伞，伞影笼罩鱼缸。缸中残余的水映出无数画面：有他偷换苏灵儿红豆的场景，也有他深夜对缸忏悔的独白。最清晰的却是初遇那日——
年轻的修士蹲在孩童身边，油纸伞小心倾斜：“别怕，我带你回家。”
“原来你记得。”林霄轻声道。
长老干瘪的胸腔起伏，青铜链哗啦作响：“记得又如何？观测者选中我时，就注定了……”
“没有注定。”林时雨突然出现在伞下，“娘亲的净天骨能斩断观测，爹爹的混沌骨可重塑因果。”
她取下桃木簪，在老者眉心轻点。簪头双鱼游出，衔住他体内的青铜链。随着刺耳的断裂声，链条寸寸崩解，露出最深处的一缕纯净魂光——
那才是最初想救人的医修。
日落时分，归墟之门再次开启。
执法长老——或者说医修的残魂站在门前，手中捧着修复好的油纸伞。伞面上三条鱼只剩两条，第三条已跃入门内星河。
“谢谢。”他最后看了眼山门方向，“那个孩子……还好吗？”
林时雨晃了晃腕间红绳，绳上铜钱叮当作响：“她活得比谁都通透。”
老者笑了，转身踏入星海。门关闭的刹那，无数鱼缸碎片从归墟涌出，在潭边垒成座小塔。塔尖嵌着枚崭新的铜钱，一面刻“朝夕”，一面书“平安”。
晚风拂过，塔底的冰晶丝线突然自行摇响。铃声穿过山涧，惊起几只白鹭。林霄望着鹭鸟飞远的方向，忽然觉得掌心一暖——
苏灵儿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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