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后,在粤东有一个静谧的小村庄。这村庄始建于两晋之际——乃是自中原避难而来之人走至此处,见此地山清水秀雾气氤氲,但却无寻常山林中的烟瘴毒雾,于是安家于此。
这天,阳光倾泻——穿过斑驳的云层与悬浮于空中的微小水珠——如万丈佛光。千余年时光并没有使这小村庄老去,只是在这奇特的光柱映衬之下,更添岁月沉淀的韵味和一抹神秘的气息。
村庄正中的某处院落中。阳光透过如意门的木格栅洒在油亮的石砖地面上,室内家具一尘不染。堂屋正中挂着“高卧图”——图下翘头供案上并没一件儿神佛造像,更没鼎炉香烛,只放着几盘瓜果糕点,却也盘中盘外散落得到处都是。再前一张八仙桌三尺见方,居中放着茶壶茶碗。八仙桌两侧两张太师椅高背扩扶,并无寻常太师椅的雕龙画凤,只是简单的木质结构加了些万字纹,古朴至极。再外两侧官帽椅四张,茶几两方,同样装饰简洁。堂屋左侧书桌柜架,上放笔墨纸砚、线状书籍。右厢套间以五尺六开屏遮挡,以绢本水墨绘着山清水秀云环雾绕。透过半透明浅古色绢布,隐约可见套间内靠东侧放着一张软榻罗汉床,床上貌似有一人影儿。这安静的午后最易睡眠——高背太师椅上,一狮子狗后爪外抻,毛茸茸的脑袋趴在蜷握的前爪上,睡得正香。
每天洒扫的阿姨打扫完院子,如往常般来到堂屋,“嗷哟,你个呱呱仔,啷个又把供案弄得乱七八糟的唻!”阿姨看到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瓜果糕点,对着狮子狗抱怨,“你个憨狗儿又不吃素哩,摆弄这些做啥子嘛?”——这明明是粤东一小村庄,洒扫阿姨却一口蜀地乡音——只见她一边手中不停,把供案桌面上的物事一件件拿起,仔细地擦拭,直到能反映出“懒狗”的影子才罢手;一边嘴上不停,还是跟这狗儿唠叨着,“乖狗儿,你说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走了哦?啥子时候才能醒嘛!”
洒扫阿姨原本是个爱聊天的人儿,可几十年来,只有她跟这“懒狗”呱仔朝夕相处,奈何这狮子狗名“呱呱”,却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可把她给憋闷得不行,只有自言自语,不然时间久了她真怕自己忘记了咋个说话!突然,呱仔耳朵一动,立马收爪,抬起头望向东厢套间内。只见那人影突然动了一下,呱仔“汪汪汪”一跳而下奔向内间。犬吠声一起,洒扫阿姨也发现了,惊叫一声“啊呀!”快步穿过内院中庭向外跑去。
……
不一时,从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行人进大门,经前院,过垂花门,绕抄手游廊,至正房门前停住脚步。为首之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他抬手轻叩门扉。
“进来吧”,房内人回应。
这名中年人才开门进入堂内,“老爷,您醒了。”隔着屏风,中年人神态平和,缓声问到。
——老爷?这都9102年了,还有这称呼?嗨,您听我道来。原来啊,这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其实真实年龄已有百余岁,从清末经历民国活到了现代。而房内人正是这中年人前代的主人。您又问了,这都百余岁了,看起来才五十上下?其实这中年人乃是一名高阶武者,内功已入化境,加上日常保养得当,可比普通人延寿百年。
书归正传,屏后之人轻“嗯”一声,中年人缓步进入内间。他抬头望去,老爷已经起身,左手扶额,右肘撑着榻侧扶手,斜靠在榻上。白驹过隙,匆匆几十载岁月,其再回到自己这具身体,仍有不适。呱仔在一旁左蹦右跳,欢快的“汪汪”叫,还不时地伸出舌头舔一下老爷的手或脖颈。
看到老爷二十余岁的外貌,中年人并无意外之色,因为他初见老爷时,老爷便是这幅尊容,睡在榻上几十年,躯体从未产生一点变化,而自己已经从青葱少年步入中老年。并未多想,他从洒扫阿姨手中接过茶盏递给老爷。
老爷接过茶抿了一口说道:“坐吧。”
中年人并未拘谨,坐在了一旁的方凳上。另外几人则站在了中年人身后,并未落座。
稍微缓神,老爷开口问道:“按我算来,应该过了七八十年了吧。”
“是的,老爷,您这次睡了七十二年。今年是2019年了。”
老爷起身,下了榻来,稍微活动下这副久别的身体,发现身上的衣服并没换,还是那套长衫,只是略微有些旧了。他放开神识,瞬间发现自己的所在及周围的情况,开口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中年人四处指指,“老爷,您神游天外时所在的老屋拆迁了,我们只有将您的身体迁回老家安置。这儿是我们吴家祠堂。”
“噢?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吴氏宗祠。”老爷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叹口气道:“当初遇到吴二狗的时候他才十岁,这一转眼,他都死了一千多年了。”
“老爷道法通玄,寿与天齐。我等凡人的寿命在您眼中不过是白驹过隙。”
“机缘巧合而已,不说这个了。”老爷摆摆手,“你吴家本来不是都去羊城发展了吗?怎么又回了老家?”
“回老爷,时代不同了,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往打打杀杀的年代了,武术已经逐渐变成了强身健体的运动。并且羊城已经发展成为国际化大都市,我们这些所谓的古武世家也要按商业规则做事,不能再随意动用武力,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少有用武之地了。不过家族中大部分人都还是留在羊城,只有我们几个一心武学的家伙回了老家。”
“武术乃是杀人技,如何变为运动?”周行疑惑道:“难道如寻常门派般全是花架子?”
“是的,老爷。”中年人点头道:“我们这些人本就身居幕后,现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了。”
老爷点点头,转而又问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中年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你也不必说,我自己看看吧。”说罢,他便再次将神识全部放开,瞬间笼罩了整个粤东。
“咦?怎么如此多人口了?竟然已经可以利用如此量级的能量了?不错不错。”老爷稍作探查便收回神识,又说道:“还是要亲身经历一番才知其中三昧,你带我逛逛吧。”
“好的,老爷,您请。”中年人说罢起身,边走边说道:“老爷,您神游的这几十年,医疗发展迅速,常规医疗普及到了绝大多数人。粮食产量飞速提高,我国出了个新时代的‘神农’——袁老。他所研究的杂交水稻已在华夏全国推广,增产粮食不计其数,老百姓再也不用挨饿了。”
另外两人跟在中年人身后,亦步亦趋。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位“老爷”竟然一觉睡了七十二年!难道是神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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