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摇曳。
在包房内投下不安的阴影。
几张面容在闪烁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每个人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柳妈坐立不安。
眉头紧锁。
显然在为桃花坊的声誉担忧。
杜青黛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面色苍白。
眼神闪烁。
仿佛在极力掩饰什么。
一旁的张管事表面沉稳。
双手平放膝上。
但那过分平静的神情反而显得可疑。
角落里。
年轻的婢女阿晴不住地搓着手。
脸色煞白。
像是已经被恐惧攫住了心魂。
“郎君，看来今夜要通宵了。“
胡七在江熠川耳边低语。
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江熠川的目光如刀。
在室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每个人都在这锋利的视线下微微退缩。
仿佛被看穿了内心的秘密。
“诸位都与死者关系匪浅。“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今日之事，望如实相告。“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杜青黛身上：
“从你开始。“
杜青黛强自镇定。
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不安：
“昨日午时，舍妹带了家乡香茗来访。“
“姐妹间闲话几句，她饮了杯茶便走。“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绪：
“下午时分，我感头晕不适。“
“李元携酒来访，说要与我重修旧好。“
“我...我未多言语，便打发他走了。“
说到这里。
她的眼底浮现出难以掩饰的不安。
声音也越发颤抖：
“昨夜身子骨不适，恐难应选花魁之赛。“
“便与舍妹换了衣裳房间，由她代我参赛。“
“我在她房中休养，直至傍晚才被惊醒。“
江熠川目光一凛。
直视着她：
“杜青霜为何不应选花魁？“
“舍妹自言才艺不佳，不愿献丑。“
此言一出。
室内气氛骤然紧张。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临安城谁人不知杜青霜才艺双绝？
杜青黛低着头。
却无法逃避那些狐疑的眼神。
“杜青霜可有得罪什么人？“
江熠川不动声色地追问。
“舍妹性情温柔，从未与人结怨。“
杜青黛的声音越发虚弱。
江熠川将目光转向那位中年男子。
在昏黄的烛光下。
张管事的面容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身量适中，仪表堂堂。
衣着得体，眉眼低垂间透着一股泰然自若。
这份从容。
想必是久在烟花之地练就的本事。
“张管事，昨日可曾见过杜青霜？“
江熠川的声音沉稳有力。
“回禀王爷。“
张管事不卑不亢：
“昨日确是见过。“
“小人往她房中添香，见她略显不安。“
“想是近日操劳所致。“
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戚。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之事：
“对了！还有一事。“
“昨日小人去杜青黛房中，恰撞见李元从房中出来。“
“那人面色铁青，口中污言秽语。“
“咒骂青黛娘子不识抬举。“
“说她'最好死在这桃花坊中，便是阎王爷也不收你这等人！'“
此言一出。
房中气氛骤然凝固。
烛火似乎都为之一颤。
“这李元是何人？“
江熠川眸色一沉。
声音里透着寒意。
柳妈连忙上前一步。
脸上写满忧虑：
“李元是城中富商李富贵独子。“
“先前与青黛娘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近日却纠缠不清。“
她顿了顿：
“此人心胸狭隘，脾气暴躁。“
“情断后一直威胁要她后悔。“
她压低声音：
“今夜，他也在坊中。“
江熠川微微侧头。
看向齐风。
后者心领神会。
无声无息地离去。
房内一时死寂。
只余烛火偶尔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就在这时。
仵作疾步入内。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启禀靖王，死者确系中毒而亡。“
“推测辰巳时分中毒。“
“毒源暂不明，或预先置于房中。“
江熠川眸光一凛。
辰巳时分——那是早晨。
远在花魁选拔之前。
他的目光掠过包间内众人紧张的神色。
看向胡七：
“既如此，今夜才至坊中的宾客与此案无关。“
“可以放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
“其余与死者接触之人，留下。“
他坐在主位。
手指轻叩案几。
一个又一个可疑之处在心中串联：
谁在那时去过死者房中？
又是谁有机会预先布下毒局？
须臾。
齐风便押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进来。
“岂有此理！“
李元高声叫嚷。
面色涨红：
“我与杜青霜素不相识！“
“从未说过一句话！“
“凭何怀疑我！“
然而在齐风投来的冷眼下。
他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若杜青黛与杜青霜换了房间......“
江熠川语气平淡。
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锐利：
“原本欲害杜青黛之人。“
“或因不知而误杀杜青霜。“
“此事并非不可能。“
“如此说来，李元嫌疑最大！“
张管事神色一变。
急切地指出：
“他与杜青黛曾有私情。“
“或许由爱生恨。“
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杜青黛猛地站起。
裙裾翻飞。
面色扭曲：
“李元，你与我好不成便要杀我！“
“昨日还对我笑脸相迎。“
“转眼便咒我死！“
“如今我妹无辜丧命。“
“定是你所为！“
“你怎可如此诬陷于我？“
李元面色铁青。
几步上前。
怒气冲冲：
“我不过一时气愤说了几句气话！“
“你姐妹二人，一个背弃旧情，攀附权贵；“
“另一个竟与闺中好友之夫赵太尉私通！“
“你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
室内气氛骤然一变。
江熠川眉头微蹙。
目光如刀：
“你所言闺中好友，可是赵夫人，苏氏？“
“正是她。“
李元冷笑一声：
“听闻她无子无嗣。“
“被赵大人休弃。“
“如今在此苟活。“
烛火摇曳间。
江熠川向胡七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
转身去请苏星遥。
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这个名字的主人现身。
“苏娘子，对此事可知情？“
江熠川的目光转向柳妈。
柳妈一怔。
随即恭谨道：
“此事...奴婢不敢妄言。“
“姑娘们闺阁私事。“
“奴婢实难断言。“
张管事却在此时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
“王爷，昨日小的恰见苏娘子与杜青霜于堂前叙话。“
“二人言笑晏晏，情谊甚笃。“
“只是，叙话过后。“
“杜青霜神色忽转沉重。“
“回房时步履匆匆。“
“对了！“
李元突然高声叫道。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小的亲见苏星遥入了杜青霜房中！“
江熠川眼中寒光一闪。
须臾。
苏星遥在胡七的引领下步入房内。
她一袭红衣。
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美得惊心动魄。
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艳。
他本欲直问杜青霜与赵大人之事。
却在对上她清冷目光的刹那。
语气一转。
反而带上了几分轻佻：
“苏娘子，听闻你是临安城昔日名动一时之花魁。“
“嫁人后便销声匿迹。“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本王此番，倒是不虚此行。“
“王爷谬赞。“
苏星遥淡淡一笑。
目光如霜。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诮：
“只是...昨日大理寺门前。“
“你我方一别。“
“王爷今日便忘了？“
“王爷如此健忘。“
“想来...指望王爷破案。“
“也是难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
让江熠川脸色一沉。
一时竟无言以对。
室内气氛骤然紧张。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苏星遥倏然一转语气，素手轻拂过眼角。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奴家与霜儿情同姐妹。“
“昨日见她时还欢喜无限。“
“不料今日竟天人永隔。“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声音哽咽道：
“昨日闲话几句后。“
“便回房练琴。“
“备着今夜的花魁较艺。“
“谁知今日竟会天降横祸。“
话锋突然一转。
她的声音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王爷今日竟如此尽心断案。“
“倒是出乎奴家意料。“
“奴家还以为。“
“所有案子。“
“王爷都会如那日一般。“
“拒之门外呢。“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
直戳江熠川心底最痛之处。
他避开她的目光。
眼神游移。
显出几分罕见的局促。
但很快。
他便调整了状态。
话锋一转：
“苏娘子，昨日与杜娘子究竟说了何事？“
“可曾踏入过她的闺房？“
“确是去过。“
苏星遥坦然承认。
眉眼间却透着一丝神秘：
“昨夜，霜儿言道前夜瞧见窗外有人窥探。“
“惊扰了她。“
“故而商议在她房中设下些防身的物件。“
“物件？“
江熠川眉梢一挑。
来了兴趣。
“我回房取了绳索和弩箭。“
“为霜儿布了个简单的机关。“
“连着她常戴的珍珠戒指。“
苏星遥解释道：
“戒指一动。“
“弩箭便发。“
“权作防备。“
“倒也有趣。“
“带路。“
江熠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身时。
他的眼角扫到柳妈与婢女阿晴在低声私语。
神色慌张。
虽未驻足。
但这细微的异常已被他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