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青云山脉主峰下。
韩夜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巅。老铁匠给他的玉佩贴身挂在胸前，而那把九霄剑则用粗布层层包裹，绑在腰间。自从那日击退山贼后，古剑再无异动，仿佛那日的锋芒只是幻觉。
山道上已有不少身影，都是前往青云剑宗参加入门测试的年轻人。韩夜注意到，这些人大多衣着华贵，三五成群，显然来自修仙世家。他这身粗布衣裳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让开！别挡道！
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韩夜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推开。一个锦衣少年带着四五个随从趾高气扬地走过，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腰间悬着一柄镶嵌宝石的长剑，脸上写满了倨傲。
韩夜皱了皱眉，没有发作。老铁匠临行前再三叮嘱，修仙界弱肉强食，在没有实力前要学会隐忍。
赵家的人还是这么嚣张。身旁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韩夜转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对他微笑。这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银色佩剑，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却又内敛。
在下柳清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白衣少年拱手一礼，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世家子弟的做派。
韩夜。他简短回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些世家子弟的世界离他太远，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柳清羽却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一步：韩兄也是来参加入门测试的？不如结伴同行？
韩夜正想婉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山道中央，刚才那个锦衣少年正拦着一个瘦弱少年，非要对方跪下道歉，说是挡了他的路。
那是赵元昊，赵家嫡系子弟。柳清羽低声道，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惯了。
韩夜看着那瘦弱少年被推倒在地，赵元昊竟抬脚要踩，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老铁匠的叮嘱言犹在耳，但眼前的不平事却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住手！韩夜大步上前。
赵元昊斜眼瞥来：又来个不知死活的？报上名来！
韩夜。
没听说过。赵元昊冷笑，哪个山沟里爬出来的野种？也配管本少爷的事？
韩夜眼神一冷，但还没等他动作，柳清羽已经闪身挡在他前面。
赵元昊，青云剑宗山门前也敢放肆？柳清羽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元昊脸色微变：柳...柳清羽？你们柳家也要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罢了。柳清羽轻轻按住腰间的银剑，要不，我们先比划比划？
赵元昊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入门测试上见真章！我们走！说完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柳清羽扶起那瘦弱少年，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韩夜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拱手：多谢柳兄解围。
柳清羽摆摆手：韩兄有侠义之心，清羽佩服。不过...他压低声音，赵家在修仙界势力不小，韩兄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
韩夜点头，对这位世家子弟的印象大为改观。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到山门前。
青云剑宗的山门气势恢宏，两柄十丈高的石剑交叉形成门拱，剑身上刻满古老符文。山门前广场上已聚集了数百名应试者，中央搭着一座高台，台上站着几位身着青色剑袍的修士，想必是剑宗长老。
肃静！
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全场立刻安静下来。高台上，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修士上前一步。
青云剑宗入门测试现在开始。第一关，测灵根。
随着他的宣布，十名剑宗弟子各捧一块晶莹剔透的测灵石走到人群中，应试者依次上前测试。
韩夜紧张地看着前方。老铁匠从未提过他有什么灵根，若这一关就被刷下
别担心，柳清羽似乎看出他的忧虑，灵根只是基础，剑宗更看重剑道天赋。
很快轮到他们。柳清羽将手放在测灵石上，石头立刻迸发出耀眼的青金色光芒。
金木双灵根，上品！测试弟子惊呼，周围一片哗然。
柳清羽神色如常地退到一旁。韩夜深吸一口气，上前将手放在石头上。测灵石微微发亮，却是黯淡的杂色。
五行杂灵根，下品。测试弟子摇头，勉强过关。
韩夜松了口气，退回柳清羽身边。对方冲他鼓励地笑笑：过了就好。
接下来是第二关，登青云梯。这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据说有九百九十九级，越往上压力越大，考验意志力和身体素质。
韩夜常年打铁爬山，体力极佳，一路稳步上升，竟比许多世家子弟表现更好。柳清羽更是轻松，始终走在前列。而那位赵元昊则靠着随从的帮助勉强跟上。
最后一关是悟性测试。每位应试者观摩一套基础剑法，然后当场演练。
韩夜从未正式学过剑法，只能硬着头皮模仿。他的动作生硬，毫无章法，引得监考长老连连摇头。关键时刻，腰间的九霄剑突然微微一震，一股热流涌入体内，韩夜福至心灵，最后一式竟使出了三分真意。
奇怪...监考长老多看了他一眼，勉强合格。
全部测试结束，合格者仅剩三十余人。那位中年长老再次登台：现在宣布录取结果。内门弟子三人：柳清羽、赵元昊、林青儿。外门弟子二十人，名单如下...
韩夜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位。
其余人等，可以下山了。
落选者垂头丧气地离开，入选者则喜形于色。韩夜正想向柳清羽道贺，却见一位黑袍长老突然出现在高台上。
此人面容阴鸷，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左颊上有一道狰狞剑疤。他一出现，其他长老纷纷行礼：莫长老。
黑袍长老——莫天机微微点头，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最后停在韩夜身上。
你，他指向韩夜，腰间何物？
韩夜心头一跳，下意识按住被粗布包裹的九霄剑：回长老，是一把旧剑。
取来我看。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韩夜身上。他硬着头皮解下剑，交给上前来的剑宗弟子。
当莫天机揭开粗布，露出锈迹斑斑的古剑时，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手指轻抚剑身，在触碰到那部分脱锈的刃口时，一道微弱的青光闪过。
此子，莫天机突然宣布，我收为记名弟子。
全场哗然。一个杂灵根、勉强及格的小子，竟被长老破例收徒？
赵元昊当即抗议：莫长老！这不公平！他...
嗯？莫天机一个眼神扫去，赵元昊如遭雷击，连退三步，脸色煞白。
我意已决。莫天机将剑抛还给韩夜，明日辰时，到天机峰报到。说完，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韩夜接住剑，感到无数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投来。柳清羽走过来，低声道：恭喜韩兄。不过...他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莫长老在宗内...名声特殊。有人称他剑魔，韩兄务必小心。
韩夜心头一凛，点头记下。
次日，韩夜按照指示来到天机峰。这是一座孤峰，山顶只有一座简朴的石殿，周围云雾缭绕，显得阴森冷清。
莫天机盘坐在石殿中央，面前插着七柄形制各异的长剑。韩夜恭敬行礼：弟子韩夜，拜见师尊。
你可知我为何收你为徒？莫天机开门见山。
韩夜老实回答：因为这把剑？
不错。莫天机起身，走到韩夜面前，此剑名九霄，乃三百年前九霄剑尊的佩剑。你能得到它，便是机缘。
韩夜心跳加速：九霄剑尊？
上古大能，剑道巅峰。莫天机淡淡道，不过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从今日起，你上午在剑冢打扫，下午来此学基础剑诀。
剑冢？
葬剑之地，也是我宗禁地之一。莫天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就这样，韩夜开始了在青云剑宗的修行生活。每日清晨，他前往后山剑冢打扫。那是一片荒凉的谷地，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残剑断刃，中央是一座古老的石塔，据说是初代宗主的埋剑之所。
剑冢的看守者是个邋遢的灰发老人，自称剑痴，整日醉醺醺的，但对剑的了解却深不可测。
小子，你那把剑有点意思。韩夜第一天来，剑痴就盯上了他的九霄剑，拿来老夫看看。
韩夜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剑痴接过剑，醉眼突然变得清明，手指颤抖地抚过剑身：真的是它...三百年了...
前辈认识这把剑？
剑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莫天机那小子收你为徒了？
韩夜点头。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剑痴冷笑，将剑扔回给韩夜，小心点，那家伙从不对人好，除非别有用心。
韩夜想问清楚，剑痴却已经掏出酒壶灌了起来，再不理会他。
下午的剑术训练枯燥而艰苦。莫天机教学严苛，动辄打骂，但确实倾囊相授。韩夜进步神速，短短半月已掌握了基础剑诀。
这日傍晚，韩夜正在剑冢清扫落叶，柳清羽突然来访。
韩兄！白衣少年笑容灿烂，听说你被分到剑冢，特来看看。
韩夜惊喜地迎上去。这些日子他独自修行，除了莫天机和剑痴，几乎不与外人接触，见到柳清羽格外亲切。
柳兄怎么有空来？
内门弟子每月可自由活动一日。柳清羽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韩兄，我查到一些关于莫长老的事...
话音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背后议论师长，该当何罪？
韩夜浑身一僵，转身看到莫天机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柳清羽却不慌不忙，行礼道：弟子柳清羽见过莫长老。弟子并非议论，只是来向韩师兄请教剑法。
莫天机冷冷扫了他一眼：内门弟子向外门请教？
韩师兄得莫长老真传，剑法自有独到之处。柳清羽不卑不亢。
莫天机似乎不想纠缠，转向韩夜：明日开始，加练一个时辰。说完便离去了。
待莫天机走远，柳清羽才松了口气：好险。韩兄，我长话短说。莫天机二十年前曾离开宗门十年，归来时性情大变。那十年间，他可能与一个叫影阁的组织有联系。
影阁？
一个神秘组织，据说专门收集上古神兵和功法。柳清羽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塞给韩夜，这是我收集的资料，你小心收好。
韩夜刚接过玉简，剑痴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两个小娃娃嘀嘀咕咕什么呢？要不要陪老头子喝一杯？
柳清羽微微一笑：前辈相邀，敢不从命？
三人坐在剑冢石塔下，剑痴不知从哪掏出一坛陈年佳酿。酒过三巡，剑痴醉眼朦胧地指着韩夜的剑：那把剑...会招来祸事啊...
韩夜心头一跳：前辈何出此言？
九霄剑...多少人抢破头...剑痴打了个酒嗝，莫天机那小子...他师父就是为这剑死的...
还想再问，老人却已鼾声大作。韩夜和柳清羽面面相觑。
看来这把剑的来历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柳清羽沉吟道，韩兄，你我既为朋友，今后当互相照应。
韩夜郑重点头。在陌生的青云剑宗，这份友谊显得尤为珍贵。
当夜，韩夜回到外门弟子居所，取出柳清羽给的玉简贴在额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其中一条引起他的注意：影阁成员左腕内侧必有黑色剑纹...
韩夜想起今日莫天机抬手时，似乎有一道黑线在袖口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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