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裹着檀木香气扑面而来,林骁的睫毛被烤得微微发颤。
赤焰从他肩头跃下,前爪按在青石板上,喉咙里滚出低沉的轰鸣,那是面对未知威胁时特有的预警声。
白狐则弓起脊背,九条尾巴如银伞般撑开,护在孙盗贼身侧,后者正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小...小爷,这味儿咋跟我家灶房烧糊了的肉干似的?”
“那是千年沉水香。”林骁摸了摸怀里父亲留下的旧衣,布料上残留的淡香与此刻的气息重叠,让他眼眶微热。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在深夜对着篝火翻一本破书,身上就带着这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别怕,跟紧我。”
核心区域比想象中开阔。
圆形石室的四壁嵌着十二盏兽首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的光,将墙上的兽纹照得活过来似的,青龙摆尾,玄龟缩颈,最中央的石台上,堆着半人高的古籍与兽骨卷轴,其中一卷的羊皮纸角被气流掀起,“哗啦”一声扫过林骁的手背。
“《兽血同源录》?”林骁弯腰拾起那卷古籍,封皮上的金漆已经剥落,但书名仍清晰可辨。他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字迹却让他瞳孔骤缩——不是古篆,而是近百年才流行的简体驯兽文。“怎么会...”
赤焰凑过来用鼻尖拱他手腕,林骁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强迫自己往下翻,当看到“戊申年春,夏侯氏以血饲阵,篡改三尾狐血脉”的记载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更下方的批注让他呼吸一滞:“血脉篡改非自然演化,被改者初期力量暴增,三月后兽性尽失,沦为只知杀戮的战争兵器。”
“夏侯渊?”林骁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三天前他在兽王盟的庆功宴上见过此人,那身绣着百兽图的锦袍,那杯递到他面前却被赤焰撞翻的美酒,此刻都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当时夏侯渊还拍着他肩膀笑:“林小友年纪轻轻就驯得火麒麟,将来必成大器。”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的分明是淬了毒的针。“
小爷!”孙盗贼突然扯他衣袖,手指颤抖着指向石台下的暗格,“这...这底下有东西在发光!”
林骁蹲下身,暗格里躺着半块玉珏,裂痕处渗出暗红液体,凑近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玉珏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血祭之法,可裂天地。”他突然想起《万兽典》里的记载,上古邪修曾用异兽血脉献祭,唤醒过吞噬天地的凶兽。“原来他要的不是驯兽,是造兽!”林骁攥紧玉珏,指节发白,“用被篡改血脉的异兽当棋子,等它们失去理智,就能名正言顺地以‘除害’为名掌控整个大陆!”
赤焰猛地抬头,喉咙里的轰鸣变成尖锐的嘶叫。
林骁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石室四角的青铜灯全变成了血红色。
他将古籍和玉珏塞进怀里,拽起孙盗贼就往外跑:“走!
找沈先知!他肯定知道这玉珏的来历!“
沈先知的草庐在遗迹后山,竹门虚掩着,屋内飘出艾草与旧书混合的气味。
林骁踹门而入时,老人正坐在蒲团上翻一本龟甲书,抬头时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如星:“来了?”“您知道夏侯渊篡改兽族血脉的事?”林骁将玉珏拍在案上,“这些记载...这些血...”
沈先知的手指抚过玉珏裂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从袖中抖出一方帕子,上面竟沾着暗红血渍:“三日前,我夜观星象,见贪狼星移位,就知有人动了血脉根本。”他掀开龟甲书,露出下面压着的兽皮地图,“千年前,有个叫’血魂宗‘的邪派也这么干过,他们用百兽血脉养出了’饕餮‘。
后来被兽神大人封印在...血岩谷。““血岩谷?”林骁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了三遍的标记,心跳如擂鼓。
“且慢!”沈先知突然抓住他手腕,枯树皮般的手劲大得惊人,“夏侯渊能拿到血祭玉珏,说明他背后...有人。当年血魂宗被灭门,可他们的典籍...“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林小子,你若要查,得做好见血的准备。“
夕阳把草庐染成金红色时,林骁已经站在了山脚下。
赤焰在他身侧蹦跳,火鳞在余晖中泛着熔金的光;白狐则叼着孙盗贼的裤脚,防止他被野藤绊倒。
根据沈先知的线索,夏侯渊这两日该在青石镇收兽核,林骁算准了时间,打算来个“偶遇”。但他们没等来夏侯渊,却等来了一群眼睛泛着幽绿的灰狼。
“是青丘狼!”孙盗贼声音发颤,“可...可它们的爪子怎么变成黑的了?”
林骁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正常青丘狼的爪尖该是半透明的玉色,此刻却裹着黑褐色的鳞甲,爪缝里还滴着黏糊糊的血。头狼仰天长嚎,声音里没有半点狼族的清亮,倒像是生锈的铁链在刮石板。
“保护孙盗贼!”林骁大喝一声,赤焰的火焰已经喷了出去。
火舌舔过第一只灰狼的脊背,却只烧出个焦黑的窟窿,那畜生竟连痛呼都没有,瘸着腿继续扑过来。
白狐的狐火精准击中它的眉心,这才让它晃了晃,倒在地上抽搐。
“它们没痛觉!”林骁抽出腰间的兽骨短刀,刀锋划过第二只灰狼的脖子,却只割开一层皮。
他后背沁出冷汗——这些被篡改血脉的异兽,防御和恢复力至少提升了三倍。
赤焰突然跃到他头顶,火尾扫出半圆形的火墙。
林骁趁机拽着孙盗贼退到树后,看着火墙外的灰狼撞得头破血流却不肯后退半步。“它们被下了死命令!”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注意到离他最近的灰狼腿上有道旧伤——那是月牙形的,像被某种利爪抓的,“等等...这伤...”
他想起上个月在镇外救过的母狼阿月。
当时阿月为了保护幼崽,被山君抓伤了后腿,他还给它上过金创药。“阿月?”林骁试探着唤了一声。
灰狼的动作顿了顿,绿莹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林骁心脏狂跳,他闭起眼,调动起“兽灵共鸣”的能力。
熟悉的暖流从心口涌出,他仿佛看见一片狼藉的山谷,阿月的幼崽被装进铁笼,夏侯渊的手下举着带倒刺的鞭子,血祭阵的红光里,阿月的嚎叫被撕成碎片
“阿月!”林骁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是林骁,你救过我的!
你还记得吗?
那天你叼着兔子放在我家门口,因为我娘病了吃不上肉!“灰狼的身体剧烈颤抖,黑鳞甲开始片片脱落。
它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咽,用头蹭了蹭林骁的手心,那是当年阿月表达信任的方式。
“血...血岩谷...”阿月的声音在林骁脑海里响起,模糊得像被水浸过的纸,“祭坛...在血岩谷最深处...他们要在月圆夜...”
话音未落,灰狼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黑血从七窍涌出。
林骁接住它逐渐冷却的尸体,发现它后颈有个拇指大的血洞——是淬了毒的飞针。
“有人在灭口!”赤焰的火焰直冲天空,映红了半边山。
林骁抬头望去,远处的树梢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只留下半片绣着百兽图的锦袍角。
“血岩谷...”林骁攥紧阿月的狼毛,指缝里渗出血来。
赤焰用温热的舌头舔他手心,白狐则将头靠在他膝头。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阿月的尸体,飘向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了三遍的标记。
月圆夜,还剩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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