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骁的靴底已经碾过三堆被夜露打湿的篝火余烬。
他走到营地中央那棵百年老松树下时,一百零七顶帐篷的帘布正次第掀起——穆桂英的玄色斗篷最先扫过草尖,岳飞的银甲在微光里晃出一片碎芒,成吉思汗的兽皮战裙还沾着昨夜烤鹿肉的油星子,武则天的竹制卷轴被她用丝绦系在腰间,随着步伐轻叩大腿。
“都到齐了。”云轻舟不知何时站在树后,递来一皮囊温水。
林骁接过来灌了半口,凉水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这是他第一次以统帅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掌心的驯兽鞭纹路正随着心跳发烫。
老松树下临时堆起的土台上,林骁踩上去时,赤焰的火焰尾巴突然缠上他的手腕。
火麒麟的体温透过兽皮手套传来,像在说“我在”。
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看见猎户阿伯粗糙的手掌正揉着自家猎鹰的颈羽,看见墨无痕的亲传弟子正替同伴系紧驯兽锁的搭扣,看见一百零七双眼睛里跳动的光,和十年前被族人驱逐时,那些唾弃的眼神截然不同。
“今日一战,不是为了兽王盟的金印。”林骁开口时,风卷着松针掠过他的眉骨,“是为了被秦昭用邪术抽走兽灵的八百头无辜异兽,为了被他屠村灭口的青岚镇老幼,为了——”他顿了顿,摸向心口那团灼烧的金芒,“为了让这大陆上,再没有驯兽师与异兽互相利用的算计。”
台下响起零星的抽气声。
岳飞第一个跨出队列,银甲在晨雾里划出白练:“某的白虎已三日未进肉食,正等着撕了秦昭那老匹夫的旗子!”他拍了拍腰间虎纹酒囊,酒气混着兽类特有的腥甜漫开。
穆桂英的指尖轻轻抚过耳际的玉坠——那是她与侦查兽“听风”共鸣的信物。“我已让听风绕着战场飞了三圈。”她声音像浸了霜的银铃,“敌军左翼三十步外有片矮松林,适合伏兵。”说着她冲林骁眨了下眼,眼尾的红痣被晨光染得发亮,“盟主放心,敌人的动向,我比他们自己还清楚。”成吉思汗的坐骑“裂地熊”突然直立起来,前掌拍得地面咚咚响。
这位兽族首领扯着嗓子大笑,熊皮帽上的鹰羽乱颤:“我部落的崽子们昨夜用兽血在战刀上刻了图腾,说要让秦昭的狗腿子们闻见血腥就尿裤子!”他重重捶了下胸口,肌肉隆起的弧度比背后的狼牙大棒还骇人。
最后上前的是武则天。
她解开腰间的卷轴,竹片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声,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山川地势:“前锋由岳将军率白虎与雷豹队开道,穆姑娘带听风队每隔半柱香报一次方位。”她抬眼时,目光像穿过卷轴刺向远方,“成可汗的熊骑队绕到敌军西侧,等岳将军撕开防线,立刻锁死退路。”
林骁望着众人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与赤焰共鸣时,识海里那片融化的光。
他举起驯兽鞭,鞭梢的红缨在风里炸成火苗:“出发!
等打完这仗,我请所有人喝云轻舟从南疆运来的桂花酿——管够!“
马蹄声碾碎晨雾时,林骁走在队伍最前端。
赤焰跃到他肩头,火核里的金纹随着奔跑节奏明灭,像在应和他胸腔里那面战鼓。
岳飞的白虎冲在最前,钢针似的虎毛扫过草叶,带起一片白浪;穆桂英的玄色斗篷猎猎翻卷,她时而侧耳,时而挥手,身后的侦查队便像游鱼般调整阵型;成吉思汗的熊骑队踩出的地动声从左侧传来,震得林骁靴底发麻。
战场比预想中近。
当林骁看见前方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旌旗时,晨雾刚好散开。
秦昭的黑底金纹旗正被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绣着的邪兽图腾——那是他昨夜在赤焰记忆里见过的,吞噬兽灵的怪物。
队伍在距敌军三百步处停下。
林骁眯起眼,看见敌方阵列最前端立着道铁塔般的身影——安禄山。
那人穿着嵌满兽骨的铠甲,肩头趴着只双眼泛着幽蓝的巨蟒,蛇信子扫过他下巴时,竟发出类似冷笑的嘶鸣。
“岳将军,按武先生的部署,冲左翼!”林骁的驯兽鞭指向敌方薄弱处。
岳飞的虎啸几乎与白虎的吼声同时炸响,一人一兽如离弦之箭,带起的风掀翻了前三排敌兵的盾牌。
穆桂英的玉坠突然剧烈震颤,她旋身指向右侧:“敌阵中营有伏兵!
听风说他们在搬弩机!“话音未落,她的侦查队已分散开来,像群黑鸦扑向各个制高点。
成吉思汗的熊骑队恰在此时从西侧杀出。
裂地熊的前掌拍碎了敌军的拒马桩,熊背上的战士挥着带倒刺的链锤,所过之处,敌兵的惨叫与兽骨的碎裂声混作一团。
林骁摸向赤焰的额头,热流涌遍全身时,他听见了战场的“声音”——白虎爪下泥土的呻吟,弩机弦线绷紧的嗡鸣,安禄山那巨蟒吐信时的频率……
“赤焰,烧了那排弩机!”林骁指向敌阵中营。
火麒麟仰天长啸,一团赤金火焰从它口中喷出,精准地落在正在装箭的弩手堆里。
烈焰裹着松脂的噼啪声中,林骁看见安禄山的脸第一次扭曲——他没想到这些“乌合之众”竟能把战术执行得如此严密。
但变故来得比想象中快。
安禄山突然撕开胸前铠甲,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巨蟒猛地昂起头,蛇信子扫过他的伤口,竟渗出幽蓝的血珠。“给我撕了他们!”安禄山的吼声里混着蛇类的嘶鸣,原本有些混乱的敌阵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异兽的眼睛同时泛起幽蓝——那是被邪术操控的征兆。
“不好,他们被下了兽魂锁!”云轻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曾在秦昭的秘典里见过这种禁术,用施术者的血控制异兽,让它们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
“穆姑娘,定位安禄山!”林骁的驯兽鞭在掌心绞出红痕,“岳将军,带白虎缠住那些傀儡兽!
成可汗,收缩阵型,别让他们突围!“他话音未落,赤焰的火焰已经烧红了半边天——火麒麟的兽灵共鸣被彻底激发,每一片飘落的火星都能让被操控的异兽发出痛苦的尖叫。
安禄山的巨蟒率先失控。
它甩尾抽向主人,却被安禄山反手插进一把骨刀。“没用的东西!”他踢开蟒蛇,从腰间抽出柄嵌满兽牙的短刃,“老子亲自会会你这什么兽魂战神!”
林骁迎上去时,赤焰已经跃到他前方。
火麒麟的爪子拍在地上,烧融的泥土里腾起白雾。
安禄山的短刃刺来的瞬间,林骁侧身避开,驯兽鞭缠上对方手腕——这是墨无痕教他的“锁魂式”,专破邪术师的手速。
“你以为赢了?”安禄山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秦盟主的计划,哪是你们这种小打小闹能破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金属刮擦,“等邪兽复活那天,这战场的血——”
“够了!”林骁的鞭梢猛地收紧。
赤焰的火焰趁机裹住安禄山的双腿,焦糊味混着惨叫炸开。
那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被自家溃退的士兵撞翻在地。
战场逐渐安静下来。
林骁站在还在冒烟的焦土上,驯兽鞭的红缨沾着血珠,随着风轻轻摇晃。
赤焰趴在他脚边,火核里的金纹比清晨更盛,却不再发烫——它在告诉他,刚才的战斗里,有十七头被操控的异兽永远闭上了眼睛。
“盟主!”岳飞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骁转头,看见银甲上沾着血污的将军正指向敌方营地。
那里的黑底金纹旗不知何时全换成了白旗,但在旗面翻卷的瞬间,林骁瞥见旗竿上缠着根幽蓝的蛇蜕——和安禄山那巨蟒的鳞片纹路一模一样。
赤焰突然低声嘶吼,尾巴尖的火焰凝成细针状。
林骁摸向心口,兽魂之心的金芒正急促跳动,像在警告什么。
他望着逐渐退去的敌军,突然想起安禄山最后那句话里的“邪兽复活”,想起秦昭这些年收集的兽灵数量,想起昨夜与赤焰共鸣时,识海里那道裂开的光背后,似乎还藏着更幽深的黑暗。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林骁的声音比刚才更沉,“让穆姑娘的听风队再往北边探三十里——秦昭的阴谋,远不止今天这一仗。”
晨雾彻底散了。
阳光穿过林梢,在林骁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里,叠着岳飞的银甲、穆桂英的斗篷、成吉思汗的熊皮,还有一百零七头异兽的轮廓。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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