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兰吐了口气,可眉头还是皱着。
“文军,她们出去肯定到处乱说。”
“到时候,惦记的人更多。”
“还有周大山那头……”
“我知道。”葛文军点点头。
“所以咱得赶紧把东西出手。”
“我现在就把皮子和肉归拢好,这就去镇上。”
“你在家把门锁好,谁来也别开,等我回来。”
柳清兰看着他麻利地收拾,心里踏实多了。
这个男人,好像真能把家撑起来了。
她没吭声回了炕上,看着葛文军把最好的鹿肉用干净布包好,藏了起来。
又把鹿皮仔细卷好,跟大部分切好的肉块一起,装进一个大背篓。
他连鹿下水也收拾干净了,打算一块儿带走。
“媳妇儿,锅里的汤别忘了喝。”
“我快去快回。”
葛文军背上沉甸甸的背篓,又交代一句。
抄起那杆磨得发亮的长矛,他推门出去,大步往村外走。
去镇上的路不好走,净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葛文军背着几十斤东西,还得留着神。
可他脚步稳健,眼神坚定。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一步步熬出来的。
这条路,他熟得很。
他这趟去镇上,不光是卖东西。
还要去办另一件事。
这事能彻底解决周大山那个麻烦。
光还钱不够,得让他往后连想都不敢想自己媳妇儿。
差不多走了一个多钟头,能看见镇子的轮廓了。
这年头的镇子,跟后世没法比,可也比村里人多。
街两边有几家铺子,供销社、收购站、小饭馆之类的。
葛文军没往收购站去。
那地方给的价太低,还容易引人注意。
他奔着镇子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去了。
这是他上辈子认识的一个倒腾东西的“黑市”贩子,姓钱,外号钱老鼠。
专门收那些来路不正,或者不好明着卖的东西。
给的价比收购站实在,关键是嘴巴牢,不往外乱说。
葛文军走到院门口,按着上辈子的法子敲了敲门,三长两短。
这是上辈子跟他定下的暗号。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条缝,一个干瘦干瘦,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探出头。
正是钱老鼠。
他眯着眼睛打量葛文军。
“找哪个?”
他不认得葛文军这张脸。
“钱老板,有点东西,想让你看看。”葛文军压低声音。
“熟人给指的路。”
他没说是谁,但这么说,钱老鼠就懂了。
钱老鼠眼里光芒闪了闪,把身子让开。
“进来吧。”
葛文军跟着他进了院子,里头乱七八糟堆着些旧货。
钱老鼠把门关好,领着葛文军进了屋。
“什么货?亮出来吧。”钱老鼠不废话。
葛文军放下背篓,把鹿皮和鹿肉亮出来。
“整张鹿皮,还有这些肉、下水。”
钱老鼠眼睛立马亮了,凑过去仔细瞧。
“好皮子,没糟践。”
“肉也新鲜。”
他伸手捏了捏,又凑近闻了闻。
“这年头,这可是尖货。”
他抬头看葛文军:“你开个价?”
“皮子十五,肉按行情走,下水白送。”葛文军报出价码。
这价比收购站高,但钱老鼠转手就能赚一笔。
钱老鼠捋着山羊胡,嘿嘿笑了两声。
“小老弟,你这价喊得可不低。”
“不过你这货确实行,就这么着。”
“十五块,肉钱再给你算八块,下水算添头。”
“一共二十三块,中不中?”
葛文军点点头。
“行,可我不要都是钱。”
“给我十块现钱,剩下十三块,你帮我换成粗粮,能换多少换多少。”
钱是好东西,可这年头粮食才顶饿,得让媳妇儿吃上饭。
钱老鼠有点意外地瞟了他一眼。
“妥了,没说的。”
“你等着,我去拿。”
他转身进了里屋,没多会儿就提着十块钱和几个沉甸甸的麻袋出来了。
“十块钱你数数,这是五十斤棒子面,三十斤红薯干。”
“按市面价,只多给没少给。”
葛文军接过钱,又掂了掂粮袋的分量。
“钱老板够敞亮。”
“往后再有好东西,还找你。”
“好说好说。”钱老鼠脸上带笑送他出去。
干他们这行的,就喜欢跟这种办事利索的人打交道。
葛文军背上粮食,兜里揣着十块钱,心里踏实多了。
周大山那十五块,还差五块就凑齐了。
但这还不够。
他没直接回村,奔着镇子另一头去了。
那边住的是镇上供销社的副队长,叫马卫国。
上辈子葛文军发达后,听过不少马卫国的事儿。
这人手里有点小权,爱贪点小便宜,还很信那些土方子。
他有个宝贝儿子,打小身子弱,三天两头闹病。
葛文军记得很牢,差不多就这几天,马卫国的儿子要得场怪病。
大夫都瞧不出毛病,马卫国急得不行,到处找偏方。
葛文军手上,正好有他要的东西。
他从那头鹿身上,特地抠下来一小截带血的嫩鹿茸。
这玩意儿对识货又急用的人,比那十块钱金贵得多。
马卫国家那院子,比村里强多了。
青砖瓦房,院墙很高,门口也干净。
葛文军刚到门口,还没抬手,门就开了。
出来个女人,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整齐,是马卫国媳妇。
她拎着空篮子像要去买菜,一看见葛文军,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找谁?杵这儿干什么?”她那语气,明摆着瞧不上人。
葛文军这身土布衣裳,背着粮食,一看就是村里来的穷亲戚。
葛文军平静地说:“我找马副队长,有点事儿。”
那女人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更看不上了。
“找马副队长?介绍信呢?”
“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这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外面吵吵什么呢?”
马卫国从屋里出来,眼眶发青,一看就是没歇好。
他看见葛文军,皱眉道:“又是来找我办事的?没看我正烦着呢?”
“说了多少遍了,供销社办事得按规矩,少动歪心思。”
葛文军看出来了,马卫国是为儿子的病着急上火。
“马副队长,我不是来要东西的。”
“我是来送个东西,说不定您家正好用得上。”
马卫国跟他媳妇都有点怀疑。
“送东西?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马卫国媳妇抢着问道:“看你这打扮,是想拿点山货来换好处吧?”
“告诉你,我们老马不兴这个。”
马卫国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没工夫跟你耗。”
葛文军也不恼,他知道东西一拿出来,对方态度就会变。
他放下背篓,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干净布包着的东西。
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里面一截还带着绒毛、渗着血丝的新鲜鹿茸。
一股特有的鲜腥气味散了出来。
马卫国刚要转身,闻到这味儿,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他猛地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葛文军手里的鹿茸。
“这是…鹿茸?还是带血的鲜茸?”
他媳妇也赶紧凑过来看,虽然不懂,但看丈夫的表情,就知道这绝对是好东西。
“马副队长眼力好。”
葛文军把鹿茸往前递了递,“今儿运气不错,山上碰上的,这东西金贵,就想着您这边或许用得着。”
马卫国心里一动,他儿子那病有些邪门,几个大夫都说不好,之前有人提过一个偏方。
说是用新鲜的鹿茸血或者嫩茸,可能管用。
但这东西太难得了,有钱都买不到,更别提成色这么好的。
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面上尽量平静。
“嗯,看着还行。”
“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他猜想,这葛文军肯定是想拿这个换工作或别的好处。
葛文军笑了笑,“马副队长,我不要什么好处。”
“这鹿茸,就算我孝敬您的。”
马卫国愣住了,他媳妇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送?这年头哪有这种好事。
他们不信葛文军这穷小子能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