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动作粗暴,一把抓住李俊逸的衣领,直接将他瘫软的身子翻了过来。
后脖颈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中。
“你干什么?!”
李启铭眼睛瞬间红了,又惊又怒,想也不想,举起手中的老旧猎枪,就用沉重的枪托狠狠砸向张诚的后背!
张诚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没回头。
他脖颈微微一侧,轻松躲过砸来的枪托。
与此同时,他单手猛地一按斜背在肩上的猎枪枪托。
“呼——”
黝黑冰冷的枪管带着风声旋转着滑到身前。
张诚反手抓住枪管,看也不看,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向后挥出!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巨响!
枪管结结实实地砸在李启铭的脑门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
李启铭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钻心的剧痛袭来,整个人都懵了。
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
鲜血飞溅!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下意识地,他右手伸向口袋,似乎想去摸索备用的子弹。
张诚冰冷的目光扫过他。
“不让我碰?”
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行。”
“那你自己救他!”
话音未落,张诚松开手。
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李俊逸,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摔回李启铭摇摇欲坠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张诚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大步走向另一边的伤员。
李启铭表情彻底僵住。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帮张卫国处理伤口、止血。
二狗子……
这还是那个二狗子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么……可怕?
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彻底闭上眼睛,呼吸几乎感觉不到的李俊逸,李启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二狗子!”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朝着张诚的背影大喊。
“二狗子!我错了!我错了啊!”
“快!快救救俊逸!求你了!俊逸他快不行了!”
张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处理伤口的办法简单粗暴,却有效。
撕下布条,用力勒紧伤口上方的动脉。
然后抓起大捧的积雪,死死按在伤口上。
冰冷的雪迅速融化,又被新的雪覆盖,带走热量,冻住创口。
在这种鬼地方,这是唯一的办法。
对于李启铭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张诚仿佛没有听见。
我要救,你不让。
现在知道错了?
晚了。
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见张诚无动于衷,李启铭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李俊逸,“噗通”一声,朝着张诚的背影跪了下去!
“砰!砰!砰!”
他用额头用力磕着冰冷坚硬的雪地。
另一只手抬起来,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二狗子!俺错了!俺真的错了啊!”
“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俊逸吧!”
“只要你救活俊逸,俺这条命就是你的!”
张诚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冷漠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静静地盯着那个跪在雪地里,不断磕头、自扇耳光的李启铭。
他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再次抓住李俊逸的衣领,将他翻过身来。
后脖颈上,八个清晰的狼牙洞触目惊心。
其中两个牙洞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还在不停地向外渗出。
伤势太重了。
张诚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凶多吉少。
他掌握的只是一些战场急救手段,处理外伤还行。
可这种贯穿伤,尤其是在脖颈这种要害部位,没有手术条件,几乎是死路一条。
总不能用布条勒住他的脖子吧?
那不是救人,是杀人。
他抓起一大捧干净的积雪,用力按在李俊逸后脖颈的伤口上。
冰冷的刺激让李俊逸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张诚目光扫向周围,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马上生火!”
脸上血肉模糊的张大脑袋,刚刚挣扎着走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踉踉跄跄地去寻找干柴。
张诚又指向另一个还算完整的村民:“你去林子里,仔细找找白茅根!”
现在是寒冬腊月,白茅根早就过了季节。
但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在厚厚的积雪下找到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根茎。
那东西捣烂了,据说有止血的功效。
虽然张诚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但总得试试。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之前的敌对和恐惧。
幸存的村民们,无论是张家还是李家的人,此刻都放下了成见。
人命关天。
他们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捡拾干柴,搭建火堆。
很快,一堆篝火在雪地里燃烧起来,跳动的火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胳膊腿受伤的人,用雪暂时冻住了伤口,虽然痛苦,但至少暂时止住了流血,保命的希望更大一些。
唯独李俊逸,伤在脖颈要害,生死悬于一线。
火烧得很旺。
张诚盯着火堆,沉声道:“把灰炭扒拉出来一些。”
“哦!哦哦!”旁边一个村民连忙用树枝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小堆滚烫的灰烬和炭块。
张诚不再犹豫。
他直接伸手,抓起一把滚烫的灰炭!
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手心滋滋作响,但他面不改色。
他将这把滚烫的灰炭,用力按在了李俊逸后脖颈那两个最深的牙洞上!
“滋啦——”
一股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
怀里的李俊逸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希望能用这种高温强行烧灼血管,达到止血的目的吧。
张诚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将处理过的李俊逸交给旁边一个叫李立诚的青年,让他小心看护。
做完这一切,张诚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浊气。
他用干净的积雪用力擦了擦沾满血污和灰烬的双手。
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围拢上来的众人。
一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们可真行啊。”
“自己人为了点东西内讧动手,就不说了。”
“被狼群摸到身边了,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平日里,村里老一辈是怎么教你们进山打猎的?”
“最基本的警戒哨都不懂的派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幸存者的脸上。
如果是以前的“二狗子”敢用这种口气说话,恐怕早就被人吐口水骂回去了。
可现在。
面对这个刚刚枪杀狼王、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张诚,面对他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反驳了。
张诚微微摇了摇头。
跟这群蠢货废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以及老天爷的意思了。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不远处的雪地。
那里躺着四具雪狼的尸体。
还有三头受了重伤的雪狼,在雪地里发出低低的哀鸣,徒劳地挣扎着。
在所有人敬畏、恐惧、疑惑的注视下,张诚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那头被打死的狍子旁边。
他弯下腰,轻松地将那头至少也有七八十斤的狍子尸体扛到了自己背上。
然后,他才转过身,看向那群惊魂未定的村民,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头狍子,算是我救你们的报酬。”
“你们,没意见吧?”
话是问句,但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他甚至不等任何人回答。
扛着沉甸甸的狍子尸体,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具无头的狼王尸体方向走去。
雪地上,留下他一串深深的脚印,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