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手持两把冰冷的猎枪,森然目光扫过眼前这群王家村青年。
山里野惯了的人,骨子里有股狠劲,但终究不是亡命徒。
在绝对的武力震慑和死亡威胁面前,那点狠劲瞬间烟消云散。
“把家伙都扔远点。”张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丢!我们丢!现在就丢!”
王卫国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颤抖,连忙将手里的柴刀远远扔进雪地。
其他人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恐惧,却不敢有丝毫迟疑,纷纷将手中的猎枪、柴刀、削尖的木棍等武器,用力抛出十几米外。
雪地上顿时散落了一片简陋却可能致命的“凶器”。
“你们,退后!”张诚再次命令道,枪口微微移动,锁定着人群。
“退!我们马上退!”
王卫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其他人也慌不择路地跟着后撤,只想离这个煞神远一点。
直到那群人退到了几十米开外,变成了雪地里模糊的小点,张诚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眼地上人事不省的王建,又瞥了一眼大腿还在汩汩冒血、面如金纸的王济民。
那眼神,冷得如同这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
王济民接触到张诚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连痛哼都忘了。
张诚不再理会这些失败者。
他将一把猎枪重新背好,另一把提在手中,然后弯腰,轻松地将那头沉重的狍子甩到肩上。
他迈开大步,朝着张家村的方向走去,身影在茫茫雪原中显得格外坚韧挺拔。
远处,王卫国等人看着张诚消失的背影,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
“卫国哥……咱,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一个青年不甘心地小声问道。
“不然呢?”王卫国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你去拦?你有那个胆子?”
另一个青年也心有余悸:“咱们这么多人,还有四把猎枪呢……”
“别他娘的放屁了!”王卫国啐了一口,“有种你刚才怎么不上?真是活见鬼了!那张二狗,身手怎么变得这么狠?还有他那枪法……娘的,真是指哪儿打哪儿!这种煞星,你们以后谁再敢去招惹,别怪我王卫国翻脸不认人!”
众人一阵沉默,想起刚才张诚那兔起鹘落、干脆利落的狠辣手段,无不感到一阵后怕。
“行了,都别杵着了!”王卫国定了定神,“赶紧的,去看看健哥怎么样了!还有为民,他那腿……得赶紧弄回去!”
……
张诚右肩扛着两杆枪,左肩扛着狍子尸体,沉重的负担并没有让他的脚步慢下来。
凛冽的寒风吹过,他眼神锐利。
王建那伙人的报复?
他不怕。
真把他惹急了,他不介意让这片雪山多几具无名尸骨。
不过,仅仅为了一头狍子就下死手,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回到张家村,张诚没有直接回后院的破屋,而是径直走向村西头的张大脑袋家。
张大脑袋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张诚肩扛手提地回来,尤其是那头肥硕的狍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乖乖!二狗子!”张大脑袋扔下斧头,快步迎上来,围着张诚啧啧称奇,“你小子是真行啊!一个人进山,天都没黑透呢,就给你猎回来这么大一头狍子!”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张诚,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张诚将狍子放下,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
“大脑袋哥,我记得村里那面报事儿用的大铜锣,是不是放你家了?”
“是啊,在我家放着呢。”张大脑袋不明所以,“咋了?你要用?”
“借我用用。”张诚直接说道。
张大脑袋眉毛一挑,有些好奇:“借你肯定没问题。不过,你能不能跟哥说说,你要大锣干啥?这大冷天的……”
张诚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王家村的王建,带人坏了山里的规矩,半道上想抢我这头狍子!”
“啥玩意儿?!”张大脑袋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睛瞪得溜圆,怒气上涌,“你说真的?王建那帮小兔崽子敢干这事儿?”
“我还能拿这事骗你?”张诚反问。
“他娘的!”张大脑袋狠狠一跺脚,骂道,“反了天了!王家村那帮小子,是越来越不把老祖宗的规矩放眼里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二狗子,哥陪你一起去王家村说道说道!必须让他们给个交代!”
说着,张大脑袋转身就往屋里跑。
“二狗子,你等我会儿,我这就把大锣给你找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喊:“对了!这事儿不能就咱俩去!我这就去喊上剑豪、铁铮他们!妈的,理在咱们这边,今天非得让王家村那帮孙子知道厉害!”
半个多小时后。
张家村,张大脑袋家院子里,聚集了二三十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张剑豪、张铁铮(他伤势稍好,坚持要来)等之前被张诚救过的人都在,还有不少张姓本家的年轻人。
大家听张大脑袋添油加醋地把事情一说,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奋。
“王家村的人太不是东西了!”
“抢猎物?这是坏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必须去讨个说法!”
消息很快传开,一些李姓的年轻人,比如之前和张诚并肩打过狼的李宏毅等人,也闻讯赶来。
虽然两姓之前有过节,但在维护山里规矩这种大事上,大家还是同仇敌忾。
就这样,浩浩荡荡近四十号人,扛着猎枪、拿着棍棒柴刀,气势汹汹地朝着十几里外的王家村进发。
雪地难行,队伍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了王家村村口。
“哥几个,家伙亮出来!”张大脑袋精神抖擞,走到队伍最前面,猛地抡起铜锤,狠狠敲在抱在怀里的大铜锣上!
“哐!!!”
震耳欲聋的锣声骤然响起,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砰砰砰!!!”
跟来的几个小伙子也拿出随身带的家伙什,用木棍敲打着铁盆、铁桶,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李宏毅嗓门最大,扯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涨红着脸在村口大声嚷嚷起来:
“王家村的乡亲们都听着呐——!”
“你们村有人坏了祖宗的规矩,拦路抢劫不当人呐——!”
“山里的规矩还要不要啦——!”
一边是震天的锣鼓声,一边是李宏毅那穿透力极强的吆喝声。
这动静,瞬间惊动了整个王家村。
家家户户的门被推开,一个个村民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很快,不少人围了过来,看着村口这群气势汹汹、敲锣打鼓的外村人,都愣住了。
这年头,娱乐活动匮乏,这种场面可是不多见。
“张大脑袋!你他娘的带人来我们王家村搞什么名堂?”一个王家村的壮汉认出了张大脑袋,皱着眉头喝问道。
“卧槽!你们张家村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到我们王家村门口闹事?真当我们王家村没人了?!”
更多王家村的人围了上来,不少年轻人也抄起了家什,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张大脑袋毫不畏惧,清了清嗓子,往前一步,声音洪亮地喊道:
“各位王家村的叔伯婶子、兄弟姐妹!我们今天来,不是来闹事,是来讲理的!”
“我们就想问问!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大山里的规矩,你们王家村,到底还要不要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挤出人群,是王家村辈分颇高的老人。
“张大脑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质疑老祖宗的规矩?”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大脑袋,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抽!”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沾亲带故的不少,但村与村之间的矛盾也从未断过。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一个拄着拐杖、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老者走了出来。
正是王家村的老村长,王焕春。
他扫视了一圈张家村来人,又看了看自家剑拔弩张的村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王焕春用拐杖顿了顿地,沉声骂道,“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是吧?闲得没事干了?”
张大脑袋见正主来了,立刻收敛了气焰,但语气依旧强硬:
“王爷,可不是我们闲着没事干跑来搅和。”
“是你们村里的人,做事不地道,坏了咱们山里人吃饭的规矩!”
“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一句!”
“王爷,您给句痛快话!这山里的规矩,往后,还要不要了?!”
“您要是说不要了,我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绝不多放一个屁!”
王焕春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八成是自己村里那帮不省心的小崽子惹出来的。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您给评评理!”张大脑袋往前一步,指了指身后的张诚,“这是我们村的张二狗,今儿个下午,他在山里凭本事猎了头大狍子。”
“结果呢?走到半道上,被你们村的王建,带着十多号人给拦住了!”
“他们二话不说,就要硬抢二狗子的狍子!”
“王爷,您说说,有这么干事儿的吗?这还是不是咱们山里人?”
张大脑袋话音一落,围观的王家村村民顿时一阵骚动,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惊讶和不赞同的神色。
抢夺猎物,这在山里可是大忌讳,是戳脊梁骨的事。
“王爷,王建他们不光要抢东西,还说了!”张大脑袋不给王焕春说话的机会,继续大声道,“他说,什么狗屁规矩,都是老掉牙的封建迷信思想,现在国家都说要破旧立新,那规矩早该扔了!”
“他娘的!”王焕春听了这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心里把王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混账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锐利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最后落在一个面色惶恐的中年妇女身上。
“王建他娘!你家那龟儿子呢?”王焕春厉声问道。
那妇女吓得一缩脖子,结结巴巴地道:“村,村长……健子他……他还没回来呢……”
她还想辩解几句:“还有,村长,您可不能光听外人一面之词啊!俺家健子,平时最是守规矩不过的人了……”
王焕春懒得听她废话,直接扭头对着人群喊道:“王鸿钊!”
“哎!在在在!村长,我在这儿呢!”一个精瘦的汉子连忙应声。
“你!马上去山里!把王建那群小兔崽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找回来!!”王焕春命令道。
“中!俺这就去!”王鸿钊不敢怠慢,拔腿就往村外跑。
与此同时。
王家村村外不远处的雪地里。
王建一行人正相互搀扶着,狼狈不堪地往回走。
王济民被人背在背上,受伤的大腿已经冻得麻木,嘴唇发紫,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另一个叫王山峰的青年,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丝,说话漏风,显然牙齿被打掉了。
王建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太阳穴的位置依然隐隐作痛,他小心翼翼地揉着,脸色铁青。
回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打死也不能承认是被张家村那个窝囊废张二狗一个人给揍趴下的。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以后在王家村都抬不起头来!
“鸿钊叔!”眼尖的人看到了正急匆匆赶来的王鸿钊。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可算回来了!”王鸿钊跑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被背着的王济民,还有其他人脸上的伤,顿时脸色一变,“这是咋了?为民他这是……?”
他看着这群小子一个个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样子,尤其是王济民那被鲜血染红浸透的棉裤,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没啥大事儿,鸿钊叔!”王建眼神闪烁,强装镇定地撒谎道,“我们……我们运气不好,碰上野猪了!为民的大腿,不小心被野猪獠牙给拱了一下!”
“被野猪拱了还叫没事?!”王鸿钊急道,“看这血流的!赶紧送村里刘知青那儿去!让他给瞧瞧!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他催促着众人赶紧走,一边走一边说:“对了,村长让我来找你们回去呢!张家村的人找上门来了,正在村口闹呢,指名道姓说你们抢了人家的猎物……”
王建等人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啥玩意儿?!
那个张二狗!把他们揍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敲锣打鼓地找上门来告状?!
还要不要点脸了?!
可是……这事儿……
抢猎物这事儿,确实是他们先不占理啊……
一行人心里憋屈又忐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王鸿钊往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