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九世替 > 第6章 朱砂眉眼纸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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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县的月亮从戌时开始泛红,像枚浸了血的铜钱悬在道观飞檐上。陈秋生站在祖师殿的香案前,手中的镇魂钱映着月光,钱面上的“镇魂”二字突然渗出细小红点,连成北斗状——那是纸人拜月阵重启的征兆。

“师娘,当年师父说观里有初代祖师爷的最后防线……”少年转身望向阴影里的身影,却见师娘王清韵正对着三清像擦拭桃木剑,道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三道铜钱状的红痕格外刺眼。

“防线在你后颈的红痣里。”王清韵突然开口,声音比月光更冷,“但你已经用了九世魂魄的血激活镇魂钱,现在纸人们要拿回属于它们的东西。”她转身时,陈秋生看见她鬓角竟有了白发,发间别着的银簪,正是山神庙残碑上刻着的莲花形状。

更鼓响过三声,道观后园突然传来“噼啪”爆竹声。陈秋生冲出门,只见满院的纸扎祭品——童男童女、纸马纸车——正围着放生池列队,朱砂点的眉眼在血月下泛着湿意,分明是白天还堆在库房的半成品。

“它们借了月阴之气。”王清韵跟上来,将桃木剑塞进陈秋生手中,“记住,纸人活不过五更,但今晚的血月……”话未说完,最近的纸童男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正对少年眉心,朱砂眉尾突然裂开,流出的不是墨汁,而是粘稠的黑血。

放生池水突然沸腾,池底沉了三十年的纸人残骸竟浮了上来,每个纸人胸口都别着枚生锈的铜钱,钱眼里缠着的黑发正爬向岸边。陈秋生握紧镇魂钱,钱面的红点突然连成血线,映出后园竹林里的景象:七棵老竹上绑着新扎的纸人,斗笠边缘垂着的铜铃,正是悬棺阵里的款式。

“是黄泉教余孽!”王清韵甩出三道符纸,却见符纸刚触纸人就被黑发卷走,“他们用观里的纸扎学了借月还魂术,秋生,去祖师殿取‘北斗灯’!”

陈秋生转身时,发现通往祖师殿的走廊已被纸人堵死。那些纸人动作僵硬却整齐,每走七步就会转身,形成个不断收缩的包围圈。他忽然想起《纸人拜月录》里的记载:“月满则纸活,七步一叩首,取魂祭北斗。”

最近的纸女突然伸手,指尖竟长出三寸长的铁钉,直取他咽喉。陈秋生本能地挥剑,桃木剑却被黑发缠住,剑柄上的莲花印记突然发出强光——那是镇魂钱在共鸣。他趁机甩出铜钱,五枚镇魂钱在空中连成北斗,钉入纸人眉心。

诡异的是,纸人没有倒下,反而裂开胸腹,露出里面缠着的真人头发。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枚微型铜钱,钱面上刻着观中弟子的生辰八字。陈秋生后颈一凉,想起白天帮李捕头整理卷宗时,确实见过这些名字——都是近半年来失踪的孩童。

“他们用活人的头发炼纸人!”王清韵的符纸终于点燃,却只能烧掉表层纸皮,黑发在火中反而更旺,“秋生,去砸了放生池的镇妖碑!初代祖师爷当年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血刻了碑,现在被邪术污染了!”

少年冲向放生池,却见池中央的碑身已爬满黑发,“镇魂”二字被啃噬得只剩“真”“鬼”。当他的镇魂钱触到碑面时,水下突然冒出七具纸人,每个纸人手中都捧着个骨灰盒,盒盖上贴着的,正是他前八世的生辰帖。

“第九世的容器,该回家了。”纸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陈秋生看见,道观四周的槐树上,不知何时挂满了灯笼,每个灯笼里都飘着个纸人,朱砂眉眼在血光中变成两条流动的血线。更恐怖的是,这些纸人的面容,竟和观里的杂役、香客一模一样。

“是‘借貌纸人’!”王清韵突然将他扑倒,一支铁钉擦着头皮钉入地面,“它们能模仿见过的人,秋生,记住——真纸人眉心的朱砂是斜的,假的……”话未说完,她的道袍已被划破,左臂露出与张玄陵相同的青铜纹路,只是纹路中央嵌着的,是枚断裂的镇魂钱。

陈秋生这才惊觉,师娘一直隐瞒的秘密:她也是初代祖师爷魂魄的容器,前八世的“师娘”们,都用自己的魂魄碎片加固镇魂阵。此刻她眼中泛起血丝,显然被纸人邪术影响,正慢慢变成新的纸人宿主。

“师娘,清醒点!”少年将镇魂钱按在她眉心,钱面的血线突然注入青铜纹路,王清韵猛地惊醒,从怀中掏出个小瓶,“用里面的无根水浇镇妖碑!这是师父当年用自己的血和露水……”

话未说完,她突然被黑发拖向放生池。陈秋生慌忙拧开瓶塞,却见瓶中不是水,而是半瓶铜钱——正是张玄陵失踪的三十六枚镇魂钱中的残片。当铜钱溅入池水,镇妖碑突然发出龙吟,碑身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半卷《镇魂秘录》,封面上的莲花印记,与他掌心的镇魂钱完全吻合。

“快读!”王清韵在水中挣扎,她的道袍下竟露出纸糊的关节,“秘录里有破阵口诀!”陈秋生这才明白,师娘早已被纸人替换,真正的王清韵,可能在半年前就已遇害。眼前的“师娘”,不过是借她容貌的高阶纸人。

秘录的文字在血光中自动显形:“月满纸活,断其朱砂;七钱归位,破其引魂。”陈秋生握紧镇魂钱,冲向竹林里的七具纸人。每接近一个纸人,钱面就会映出对应的悬棺编号,当他将钱按在“天枢”纸人眉心时,北斗灯突然从祖师殿飞出,灯芯的火光化作七道剑影,斩断了所有纸人胸前的黑发。

放生池的水突然清澈,镇妖碑恢复原样,碑底浮出三百枚刻着名字的铜钱——正是当年被献祭的童男童女魂魄。纸人们发出尖啸,开始成片倒地,露出底下藏着的祭坛:七具石棺呈北斗状排列,每具棺盖上都躺着个被剥了皮的孩童,心口嵌着的,正是观中弟子失踪的生辰铜钱。

“原来他们想借观里的灵气,重启童男祭!”陈秋生用镇魂钱护住孩童魂魄,铜钱发出的银光中,他看见初代祖师爷的虚影浮现,老人指向石棺底部的暗格,“里面是……”

话未说完,最大的纸人突然从血月中显形,足有两丈高,朱砂眉眼化作两道血河,手中捧着的,正是陈秋生前八世的棺木残片。这是黄泉教的祭师纸人,集九世怨气所化,胸口嵌着的,是李捕头体内逃出的祭师魂。

“第九世的容器,你逃不掉的。”祭师纸人的声音震得道观瓦当直落,陈秋生看见,它的纸腹下透出无数人脸,都是被献祭的孩童和前八世的自己。镇魂钱在掌心发烫,钱面的“镇魂”二字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破”字——这是初代祖师爷留下的最后杀招。

“破阵!”少年将镇魂钱抛向血月,钱面的北斗七星与月中阴影重合。祭师纸人发出惨叫,胸前的祭师魂被吸出,化作无数铜钱飞向镇妖碑。陈秋生趁机翻开秘录最后一页,念出破阵口诀:“九世魂归,铜钱镇月;朱砂断眼,永绝邪祟!”

血月突然裂开,露出背后的正常圆月。所有纸人的朱砂眉眼同时崩裂,黑血洒在镇妖碑上,竟洗出三百个鲜活的名字——那些被献祭的孩童魂魄,终于得到安息。竹林里的七具纸人倒地,化作尘埃,露出底下藏着的青铜盒,里面装着的,正是张玄陵的道袍残片,袖口绣着的,是完整的莲花镇魂纹。

王清韵的纸人躯体在晨光中消散,陈秋生在她掌心发现枚银戒,戒面刻着“玄清”二字——那是师父和师娘的道号。他突然明白,每一世的“师父”和“师娘”,都是初代祖师爷魂魄的不同碎片,为了守护他而存在,直到魂飞魄散。

朝阳升起时,道观后园恢复如初,仿佛昨夜的纸人之乱只是场噩梦。陈秋生摸着掌心的镇魂钱,发现钱面的“破”字又变回“镇魂”,而钱眼里缠着的白发,此刻泛着金色光芒——那是张玄陵的魂魄,终于得到了安息。

“秋生,该下山了。”祖师殿传来初代祖师爷的声音,陈秋生转身,看见神像手中的拂尘轻轻挥动,指向东方的官道,“青城县往东三百里,有座‘铜钱镇’,那里的井水会在每月十五映出纸人影子……”

走出观门时,陈秋生回头望向三清像,发现神像眉心的朱砂点,竟和纸人活过来时的血线一模一样。这让他想起《纸人拜月录》里的最后一句:“朱砂点眼,纸人活;铜钱镇心,万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