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整个人又僵了。
因为她发现,不光是轶苍来了。
不远处的林间,站着另外四个雄性。
一个个都看着她。
无渊半边身子隐在树荫下,长发湿润,冷白的面庞看不出表情,却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翎厌抱着臂,倚在一棵粗树上,银灰色的眸子冷得像冰刃,眼神压得人头皮发紧。
烬魁站在最前,他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狼狞依旧沉默,站在队尾,金眸静静盯着她,像在等她反应,又像在思考她是不是疯了。
言昭:“……”
她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周围连风都仿佛停了。
那五个雄性,他们什么都没说,可他们的目光太重了。
重得像千斤巨石,把她那点仓皇,那点狼狈,甚至那点不愿面对的害怕,全都钉在了原地。
她试图移开视线,可眼角余光里还是一人一个方向,死死盯着她。
而轶苍还站在她身后,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雌主刚才摔得不轻,要不我背你回去?”
这话一出,言昭差点原地裂开。
她猛地站起来,吼也不是,躲也不是,声音都发虚了:
“我,我自己走得动!”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几乎是逃。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咆哮:
还在这跟自己演戏呢!
言昭刚跑远,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林间。
林下一片沉默。
夕光从枝叶缝隙洒落,映在五个雄性各自不同的神情上,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细碎声响。
轶苍半蹲在原地,尾巴轻甩两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懒散的笑。
可那笑意,已经褪去了最开始的调侃,眼神却更深了一层。“雌主现在很不对劲。”
烬魁开口了。
他站在最前方,整个人像一道沉稳的石墙,嗓音低沉、带着隐忍的闷响:
“她身上的气味,不太对。”
翎厌眉头轻皱,眼神顿时锋利了几分。
无渊眼尾的水光悄然冰冷。
狼狞眼神猛地一闪,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烬魁继续说:
“是狼狞的气味没错。”
“但……又不像平常的‘贴身留下的味道’。”
“太浓了,也太……深了。”
他们的眼里浮出一丝让人背脊发凉的沉思。
……
言昭还想冷静几天,可惜,她连冷静的权利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她彻底缓过来,外面就响起了几道熟悉的脚步声。
然后她就披着披风,一脸懵地被拉到了广场上。
然后她就知道今天竟然是一年一度的“雌性育仪日”。
是部落里的一个古老传统。
每年春季临近繁育高峰期,所有新雌性会在众人面前接受“生育能力检验”。
而作为“已成年但尚未育子的雌性”,她们这类人不用参加测试,但要到场围观。
并且按照传统,要和所有新成年的雌性一起喝下“圣水”。
言昭站在一排雌性中间,望着远处那口泛着淡金的“圣泉”,心头狂跳。
她凑近小声想问问身边的雌性,哪知道侧头就看见是那位死对头蛇铃。
蛇铃斜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就避开她,然后侧过头,直接用后脑勺对着她。
言昭:“……”
也从另一边雌性那知道这个圣水是用来促孕的。
这个时候,蛇铃终于没忍住,当众冷嘲热讽地开口了:
“连喝三次都没怀上……啧,真的是废雌。”
她声音不算大,但那份刻意压低、咬字清晰的语气,足够让周围人全听见。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还飞快地扫了言昭一眼。
摆明了就是在骂她。
言昭当然听得懂。
原主自从成年以来,拥有部落里最稀有的顶级资源:五个高血统雄性。
可这么些年下来,连一个崽都没怀上。
哪怕她每年也乖乖来喝圣水,连喝三次了,却一次都没“中”。
早就惹来不少背地里的非议。
只是碍于她有能驱散白雾的能力,加上性格不好,没人敢当面说罢了。
可言昭知道得很清楚——
原主压根不是怀不上。
她就是一门心思想虐雄,从来不碰他们。
那五个雄性为了完成契约,每年都跟着她出席这场仪式。
可他们没能让她怀上,私下早被扣上了“不孕不育”的帽子,部落还热心地给他们介绍过不止一次巫医,甚至有人讥笑他们是“高血统废种”。
言昭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里,手中那杯泛着淡金色的圣水被阳光一照,微微泛起光晕。
可她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杯水上。
她现在可已经怀上孩子了。
本来她还在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找个时机不太丢人地公开这个消息。
可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
她慢慢抬眼,目光不动声色地飘向自己身后——
那五位雄性,正一字排开站在那里。
烬魁站在最前,身形高挑,肤色偏金,五官冷艳,唇色浅,耳后与颊侧布满幽蓝细鳞,气质沉静克制,带着一种淡淡的距离感。
无渊肤色冷白,长发垂落,气质淡若雾水,站在阳光与树荫交界处,美得不似凡物。
翎厌银眸凛然,轮廓冷硬,羽痕若隐若现,目光压迫得像能穿透人心。
狼狞沉默地立在最末位,金色瞳孔静如深水,身上的野性与血气格外扎眼。
而最右边的轶苍,一如既往地靠着树,懒洋洋地扫视着场中,尾巴晃得漫不经心,眼神却锋利得像笑着递刀。
五人站在一起,不怒自威,气场强大得让这一小片仪式场地仿佛都暗了几分。
四周不少雌性的目光,不可抑制地投了过来。
有惊艳的。
有嫉妒的。
也有嫌弃的。
血脉再好,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不能让雌性怀上孩子的废物。
讥讽的低语声在风里飘散,像针一般落在人群后方那五位雄性的身上。
就在这时——
“我觉得……我不用喝这杯圣水。”
言昭的声音不大,却在众人刚喝完,仪式即将结束的一刻,异常清晰地传了出去。
所有动作仿佛在那一瞬暂停。
她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站在高位主持仪式的那位雌性长老。
那是一位沉稳威严的中年雌性,皮肤泛着浅灰色光泽,身后垂着蛇尾,眉眼利落,是部落中地位极高的族系长老之一。
她闻声顿住动作,缓缓转头看向言昭,声音不含情绪:
“理由?”
言昭微微一笑,声音不疾不徐:
“因为我已经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