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故作懵懂:“哟,竟劳动世子爷亲力亲为?”
谢榕屿闻言面露得意,抬手拍了拍腰间玉佩:“那是自然!本世子提前去青洲踩探地形,若不是为了你想去瞧热闹,我何苦费这等闲心?”
沈知意从谢榕屿口中得知,此次贸易节共有八十八处摊位。
而青洲本地商贩竟不足三十家,其余皆为织羽国客商。
其中陈景元与王怀瑾赫然在列,可二人同属天香阁老板,难不成摊位竟不避重复?
虽说青洲贸易节看着热闹,却非人人可入。
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官府中人、达官显贵,也未必能随意涉足。
唯有年年按时完税、征信无亏的百姓,方得参与抽签。
但...抽中的不过是入场之权。
欲购得自己心仪之物,仍需银钱打点。
她听后轻嗤:原以为抽签能中什么彩头,却不想竟是张入场券。进去了该花的钱一分不少。
沈知意唇角勾起一抹假意逢迎的弧度,福身道:“世子爷如此周全,当真是体贴入微。”
谢榕屿听得这话,笑意更盛。
欺身近前,长臂一伸攥住她纤细手腕:
“小知意,你当真看不破我这番心意?”
她似被惊着般猛然抽回手,指尖慌乱地抚过案上叠放的庚帖,神色仓皇:“世子金尊玉贵,我不过小小官媒,身份云泥之别,还望世子莫要折煞我。”
谢榕屿急得将手中玉骨扇甩得“哗哗”作响。
往日里自诩“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世子,此刻面上尽是受挫之色。
恰似被折了羽翼的孤鸿,狼狈又不甘。
谢榕屿朗声道:“你与那程嫣然八字无二,若我与她合婚吉,便是与你合婚吉!官媒一行,不正是凭八字牵红线?何况你与旁人不同...这些日子你断案申冤、力抗权贵之事,我早已尽知。若你点头应了,我即刻…”
“够了,世子!”
沈知意攥紧裙裾,耳尖泛起薄红。
“我…心无旁骛,唯念公务。眼下尚有诸多积案待理,容我失陪…”
她如何敢说,心底早有个身影盘踞?
那人身份尊贵至极,纵有千般心意,也不过是萤火妄图触碰明月。
这般云泥之隔,纵是心动,也只能缄默成灰…
谢榕屿“啪”地合拢玉骨扇:“无妨,我等得起。”
他只当她是公务缠身,并非无情。待她忙完这阵子,总会看见自己的心意。
沈知意张了张口,却被他一根食指抵住唇畔。
谢榕屿挑眉轻笑:“小知意且忙你的,两日后青洲贸易节,我自会备下软轿来接你。”随即甩袖转身,消失在衙署回廊尽头。
沈知意将衙署公务料理停当,返至闺房,静坐在妆台前。
忽而想起柳莹已多日未寄来书信,也不知她伤势可有见好?莫不是俗务缠身,抽不出空暇动笔?
念及此处,心下暗道:算算时日,差不多也该准备重返衙署了罢?
信手翻开《青洲婚律》,那条褪色红绳仍夹于其间。
她陡然忆起曾在王府的往昔:那晚媒官大人罚她抄写律例,李承渊踏月而来,与她诉说着与红绳相关之旧事。
又想起昨日,他与她谈及童年往事时眼底的孤冷与怅惘,分明是极想寻回母妃的…
也不知此次青洲贸易节,能否遇见那手背上有月牙疤痕的女子?
若能寻到,或许…便能解了他多年的心结罢?
却说王府这边,
苏婉柔身边的丫鬟匆匆赶来,寻到谢榕屿便屈膝行礼,恳请他随自己回尚书府为小姐说情。
原来苏婉柔为了他,竟不惜向尚书大人下跪,只求一张青洲贸易节的通行令。
怎奈老爷始终不允,只道今年贸易节的通行令不知为何收紧了,唯有持商人户籍文牒者,方能出入。
这丫鬟倒真似她主子般会拿捏人。
都到这时候了,竟还不忘往沈知意身上泼脏水:
“我家小姐被老爷关了禁闭,说是上次闹出好大动静,罚她七日不得出门。若不是那沈媒人搅和的事儿…小姐何至于此?王爷…奴婢斗胆唤您一声未来姑爷,您与我家小姐早晚是一家人,求您可怜可怜小姐,去老爷跟前美言几句吧!”
李承渊闻得苏婉柔被禁足的消息,唇角还未及上扬,便听见那丫鬟唤他“姑爷”。
眼底瞬间覆了寒霜:“是本王上次话未说透?这门婚事,本王从未应下。你竟还敢胡言乱语?”
他冷睨着战战兢兢的丫鬟。
丫鬟这才惊觉失言,忙不迭磕头赔罪:“奴婢嘴笨,奴婢该死…求王爷赎罪!只是王爷,您莫不是被那沈媒人迷了心智?我家老爷虽禁了小姐的足,却似有替她报仇的打算…”
报仇?
李承渊忽而冷笑:“替谁报仇?”
丫鬟不敢再接话,只低头缩在原地。
李承渊不耐地挥了挥手:“滚!”
待那身影跌跌撞撞退出去,赵桉才上前低语:“王爷,此次贸易节…”
“不慌。”
李承渊垂眸望向案头:“本王自有安排。”
青洲贸易节当日,沈知意收拾妥当后匆忙出门。
行至前庭时,并未见姜筱与舒姝那二人如往常般候在角门处。
想来是媒官大人亦未允她们前往,终究是一场空盼,热闹凑不成了。
果见谢榕屿候在衙署门前。
她方要登车,忽闻车内传来熟悉的嗔怪声:“磨磨蹭蹭作甚?还不速速上来!”
掀帘一瞧,竟是谢府二小姐!
那姑娘斜倚车壁,见她便拧眉抱怨:“你这是要出阁嫁人的架势?走得这般迟缓!”
沈知意忙福礼:“二小姐也同去?”
谢二小姐挑眉哼笑:“你能去得,我去不得?难不成我还比你少只胳膊少条腿?”
沈知意忍俊不禁:未曾想这谢家二小姐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谢榕屿掀帘上车,见车内二人相谈甚欢,遂转向沈知意:“待至贸易节开市,你随我同逛便是。二姐惯爱独来独往,便由她去。酉时三刻,日落西山之际,大家马车处汇合便可。”
沈知意惑然抬眸:“二小姐为何不愿同行?”
谢二小姐耳尖微烫,面上却端出几分不耐:“我早年间去过几回了,你却是头一遭。便让我这三弟带你逛逛,本小姐要去寻些新鲜玩意儿!”
“可是…”沈知意仍有些担忧:“若遇着危险,谁来护二小姐周全?”
“万一有危险,我二姐这猛女,谁敢招惹?”谢榕屿轻摇玉骨扇,截了话头。
谢二小姐眼疾手快夺过扇子,“啪”地敲在他头顶。
“嘴巴放干净些!”
谢榕屿捂头喊疼,却仍嬉皮笑脸:“二姐息怒!弟弟已知错!”
沈知意见这对姐弟斗嘴,不禁掩唇轻笑。
谢榕屿觑了眼作势要再打的二姐,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二姐虽生得这般温婉模样,实则…实则拳脚功夫甚是了得!连我也未必能占上风。”
沈知意闻言微惊,目光转向谢二小姐:“二小姐竟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