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的标本，青阳望着水晶杯里悬浮的气泡，突然想起斯坎达半岛的暴雨。那些被子弹击碎的水洼总会泛起这样的银白光晕，就像此刻旋转餐厅的射灯在香槟酒液里投下的碎钻。
......所以说那个爆破专家居然在情人节挖错隧道......凌凌的声音忽远忽近，青阳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黄铜弹壳胸针。金属表面的刻痕刺着指腹，仿佛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这是三年前撤离时，她在装甲车底捡到的哑弹残片。
立川突然倒抽冷气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恍惚。青铜屏风后的身影让青阳想起红州神庙里斑驳的浮雕，那些被岁月剥蚀的神祗总爱用残缺的肢体诉说永恒。朱夏抬手整理袖口的动作牵动黑色高领毛衣，绷紧的布料下隐约现出战术背心的轮廓线，像是将战场化作第二层皮肤。
当啷——青阳的银勺撞在勃艮第红酒杯沿。这个声音与记忆中的某个雨夜重叠：她抱着浸透雨水的图纸冲进掩体，撞翻朱夏正在组装的狙击枪配件。散落的瞄准镜与此刻滚落桌沿的珍珠发夹，在时空褶皱里形成完美的镜像。
男人耳后的旧疤被水晶灯镀上鎏金，青阳突然看清那并非刀伤——是弹片擦过的痕迹。三年前在斯坎达码头仓库，她曾用止血纱布按在这个位置，指尖沾到的血温热粘稠，带着海盐与铁锈混杂的腥气。
长头发了。朱夏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沉，像砂纸擦过蒙尘的枪管。他弯腰拾起发夹的动作令青阳想起战术匍匐，当年他就是这样穿越交火区，将中弹的工程师背回装甲车。珍珠母贝在男人掌心泛着月光，那些他们蜷缩在防空洞里分食压缩饼干的夜晚，洞顶渗水也是这样莹润的光泽。
立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把柠檬水泼了满桌。凌凌的孔雀翎耳坠扫过青阳发烫的耳垂：亲爱的，你耳朵上停了两只煮熟的红虾。
朱夏的视线扫过青阳泛红的颈侧，从战术裤口袋掏出的弹壳在桌布投下细长阴影。这枚7.62毫米铜壳表面布满螺旋状刻痕，尾端歪斜的QY字母让她想起撤离前夜——她偷偷把采购清单折成纸鹤，塞进他沾满火药味的作战背包。
机场捡的。他转动弹壳，金属表面突然折射出奇异彩光，维修员说这是最蠢的行李箱锁扣设计。青阳看见自己三年前的笔迹在铜壳内侧若隐若现，那些被汗渍晕开的采购清单数字，竟被他用微型刻刀改成蔓藤花纹。
凌凌突然举起手机：看新闻！电视画面正在播放红州重建纪录片，某个戴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正在图纸上勾画路线。青阳认出那是斯坎达新城规划图——她用三天三夜赶制的方案，此刻正被朱夏的指尖划过重点标注区。
原来你们护卫队还管城市规划？她试图用吸管搅散心跳的涟漪。
维和部队的新课程。朱夏将弹壳推过桌布中线，铜壳与水晶杯相撞发出编钟般的清响，包括如何用鹤望兰花茎拆弹。
立川突然开始背诵《日内瓦公约》，被凌凌用鹅肝酱堵住了嘴。青阳望着朱夏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的银色项链——那分明是她当年遗落在装甲车上的U盘挂链，此刻却串着枚翡翠子弹头。
夜风突然掀起落地窗纱，江对岸的霓虹灯牌在某一瞬间同步闪烁。青阳看见那些光斑在朱夏瞳孔里拼出摩斯密码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也是他们曾经在红州集市约定的暗语。
要续费护卫服务的话，朱夏的拇指抚过她归还的发夹，珍珠表面顿时蒙上指纹的雾霭，记得预付鹤望兰。他袖口露出的表盘荧光指针显示21:47，正是三年前他们被迫弃车突围的时刻。
凌凌的叉子当啷掉在餐盘上：这不是战地恋综剧本吧？立川突然对着手机惊呼：队长！特别护卫组的调令......他的话被窗外掠过的直升机轰鸣截断，螺旋桨气流震得水晶吊灯璎珞狂舞。
青阳在光影碎片中看见朱夏用唇语说别动。他的左手始终按在战术腰带左侧，那是她见过的枪械位置。当侍应生推来燃烧着烟花蜡烛的蛋糕车时，青阳突然看清餐刀反光里映出的景象——二楼观景台有个戴渔夫帽的男人，正在调整单反相机镜头。
蓝莓芝士蛋糕配覆盆子酱。侍应生掀开银罩，露出巧克力喷砂的装甲车模型。车顶鹤望兰奶油花正在融化，花蕊里嵌着的钻石糖突然折射出激光红点。朱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反应青阳只在斯坎达狙击手出现时见过。
音乐突然切换到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青阳感觉桌布下的膝盖被什么东西抵住——是朱夏的战术匕首。刀柄刻着新添的QY花纹，正随着他的脉搏轻轻震颤。当烟花蜡烛爆开金色火星时，她看见他用蛋糕叉挑起奶油花，精准挡住窗外某个红外线瞄准点。
听说这家店的提拉米苏藏着军用地图。朱夏切蛋糕的动作像在拆卸诡雷，银叉突然戳中巧克力轮胎里的微型芯片，要试试看吗？
凌凌的尖叫声中，青阳咬下带着硝烟味的蛋糕。藏在樱桃里的金属钥匙刺痛舌尖，这是三年前她留在斯坎达保险柜的钥匙，此刻却裹着糖霜回到手中。朱夏的呼吸扫过她颤抖的睫毛：物归原主。
突然停电的餐厅陷入深海般的黑暗。青阳在混沌中听见战术靴摩擦地毯的声响，接着有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眼睛。朱夏的气息裹着鹤望兰的芬芳擦过耳际：闭眼，十秒。
当应急灯亮起时，二楼观景台只剩翻倒的咖啡杯。朱夏的战术匕首插着半张被奶渍浸透的名片，上面的波斯语写着石油商会特派员。青阳突然想起三天前接到的匿名邮件，附件里正是斯坎达油田的异常勘探数据。
生日礼物。朱夏将鹤望兰插进弹壳，铜绿与橙黄在烛光里纠缠成古老图腾。他指间闪过银光，青阳认出那是自己当年用来固定发髻的钢笔尖，如今被打磨成六芒星吊坠。
立川的哀嚎穿透重新响起的音乐：队长你拆了我装的追踪器！凌凌则对着蛋糕车残骸拍照：我要把这张图发给《时代周刊》，标题就叫论土木工程师如何用甜点反杀间谍。
江面突然升起的烟花照亮朱夏侧脸，那些在斯坎达半岛见过的星光，此刻都融化在他眼角的细纹里。青阳握紧发烫的金属钥匙，终于看清弹壳内部蚀刻的经纬度坐标——正是他们初遇的斯坎达码头，精确到当年她掉落第一片鹤望兰花瓣的集装箱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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