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站在落地镜前系丝巾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打着旋儿掠过二十六楼。她望着镜中垂至肩胛的鬈发，忽然想起三年前离开红州时，那个用铅笔盘发的自己。镜框边沿的金属冷光将记忆切割成碎片，恍惚间又看见装甲车后飞扬的沙尘，和某人耳后结痂的伤口。
叮——手机提示音惊醒了恍惚。凌凌发来定位：云顶旋转餐厅，18:00。后面跟着三个龇牙笑的表情包。
暮色中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像块渐变调的琥珀。青阳抱着文件穿过走廊，听见茶水间传来新人的议论。听说青阳姐在红州的时候，带着护卫队杀进军阀老巢谈判？采购部传得更夸张，说她用鹤望兰花刺当暗器...
她哑然失笑。三年前那个抱着现金与当地官员周旋的自己，如今竟被加工成武侠话本里的角色。或许每个从战地归来的人，都要被镀上这层传奇的金边。电梯镜面映出她珍珠灰的西装套裙，领口别着的黄铜子弹壳胸针微微发亮——这是斯坎达码头那场枪战留下的纪念品。
旋转餐厅的观光电梯正在播放红州新闻。青阳盯着主持人身后燃烧的油井画面，指尖无意识摩挲胸针的螺纹。......反政府武装袭击了斯坎达输油管道......机械女声突然被身后游客的惊呼打断，电梯厢外，城市天际线正在暮色中幻化成流动的金箔。
阳阳！凌凌标志性的波西米亚风耳环先撞进视线。她今天戴着孔雀翎造型的耳坠，流苏随着动作扫过青阳的脸颊，看看我选的宝座！270度江景，等会华灯初上......
青阳被拉着穿过光影交错的走廊。水晶灯折射的光斑落在猩红地毯上，像极了斯坎达半岛退潮时散落的磷光。临窗卡座里，立川正举着手机拍摄江面游轮，镜头转向她们时，屏幕里突然划过某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身影。
你们护卫队最近不是在红州......凌凌的声音被侍应生端来的香槟打断。青阳接过冰镇酒杯，指腹触到杯壁凝露的瞬间，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朱夏把打湿的作战服铺在装甲车顶烘烤，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枪管上，蒸腾起细小的白雾。
立川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中队要抽调精锐组建特别护卫组，据说是为某个跨国项目......青阳的叉子顿在鹅肝酱上。餐厅背景音乐突然切到《玫瑰人生》，小提琴声让她想起红州集市里卖艺少年的胡琴。那时她总要把采购清单折成纸鹤，趁朱夏不注意塞进他战术背心的口袋。
叮——水晶吊灯骤然亮起。青阳眯起眼睛，看见凌凌从身后变出大捧鹤望兰。橙黄与靛蓝交织的花萼像欲飞的鸟，让她想起临别时莱莱编的花环。红州人说这花能指引迷途者找到归路。凌凌把花束塞进她怀里，我们阳阳值得所有美好结局。
立川突然指着电视惊叫：快看！新闻画面里，维和部队正在搭建临时医院。某个戴黑色战术手套的背影正在搬运物资，镜头晃过的刹那，那人耳后的旧疤被夕阳镀成淡金色。青阳的酒杯倾斜了十五度，香槟液面晃动的涟漪中，记忆如退潮的礁石般浮现。
三年前撤离前夜，她曾在装甲车顶找到枚刻着QY的弹壳。月光下朱夏擦拭枪械的身影像尊青铜雕像，他说每个弹壳都是时光的琥珀，封存着不该被遗忘的瞬间。后来她把那枚弹壳系在行李箱上，却在机场发现锁扣处换了枚崭新的——带着火药味的铜壳表面，多出道凌厉的刻痕。
青阳小姐？侍应生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年轻男孩递来甜品车，颈间挂着枚铜制弹壳项链。这是我们主厨特制的战地主题蛋糕。他掀开银色餐盖，巧克力喷砂的装甲车上，鹤望兰奶油花正在绽放。
凌凌兴奋地拍照，立川凑过来研究糖霜做的枪械模型。青阳却盯着侍应生的项链——弹壳尾部刻着歪斜的ZY，和当年朱夏那把狙击枪编号如出一辙。餐厅突然陷入短暂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江对岸某栋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晃过望远镜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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