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对着娘亲直呼‘你’的?”
薛祁深的突然出现,出乎谢妤意料,他不是在宁菀那里吗?
薛烛脸色阴翳,“是她先不守信用的!”
薛祁深蹙眉扫向谢妤,“发生了何事?”
谢妤未置一词,谷雨看不下去薛烛总是把锅甩到谢妤身上,抢先解释道:“今早夫人说要给少爷做酥酪,少爷说夫人做的酥酪不正宗,夫人便没有做,谁知道少爷晚上回来没看见酥酪,生气了。夫人便想差人去府外买,却未曾想少爷抱怨起夫人懒惰。”
薛烛脸蛋窘迫一红,薛祁深扯过他,“跪下,跟你娘亲道歉。”
薛烛不肯,鞋尖踢向谢妤,想让她求情。
往日谢妤念在薛烛体弱,一些小事上不想与他计较,不料她的宽容却骄纵了他,长此以往,不知会养成怎样一位纨绔。
谢妤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暗示。
往日她总觉生而不养,枉为人母,可薛烛拒绝了她的母爱,弃如敝履。
既然如此,那她收回便是。
“薛烛。”谢妤突然提声,与过往的轻声细语、小心翼翼不同,薛烛还是头一次听到谢妤类似苛责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谢妤:“我是生养你的娘亲,不是供你使唤的下人。”
她用凌厉的眸色,掩去眼里积累已久的失望。
薛烛桀骜抬首,“你才不是我娘亲,我没有你这种粗鄙的娘亲!”
“宁娘亲才是我娘亲,她教我琴棋书画,教我读书写字,她给我绣好看的香囊荷包,给我上药,哄我睡觉,你又做了什么?”
谢妤脸色煞白,如千万根针戳中心窝,鲜血淋漓的疼,只是她面上依旧平静。
“既然你喜欢宁娘亲,那母亲将你给她好不好?”
薛烛愣住了,以为她在说气话,挑眉一笑道:“好啊,我求之不得!”
“薛烛!”
薛祁深一脚踹中薛烛腿弯,“噗通”一声,薛烛跪倒在地,面上充血涨红。
“父亲!”
薛祁深却视若无睹。
“薛烛小不懂事,阿妤,你也不懂事吗?”薛祁深拧着浓眉,刚毅俊美的脸上笼过轻愁,似在怒斥她胡闹。
谢妤凝视着他,“郎君以为我在同薛烛玩笑?”
薛祁深眉头皱得更紧:“难道不是吗?你十月怀胎吃尽苦头生下的孩子,居然会愿意让给菀菀?”
薛烛跪在地上却也在冷笑,“她愿意让不是更好?父亲,届时我们搬去菱荷苑,再不要看见这个丑陋碍眼的人!”
“住嘴!”薛祁深冷呵,“谁准你张口闭口就是对阿妤不尊敬的?”
薛烛仰起下巴不肯认错。
薛祁深深深叹息一声,“阿妤,薛烛叛逆,我让菀菀好好教他,你不要置气。”
自己的儿子却要劳烦别的女人管教,真是可笑至极。
谢妤能听见内心悲鸣的声音,唇角不知不觉也带了一抹苦意。
她今日本也不是杀鸡儆猴,想要借薛祁深之手杀杀儿子的锐气的。
这样没有丝毫意义。
要她做出一个决定很难,但只要下定决心,她就不会回头。
须臾,她长叹一声,“让阿烛起来吧。”
薛祁深也不忍心,成亲五年,与谢妤只有这一独子,平时连苛责都不忍心,怎么舍得打罚?
然而作为父亲,他又必须身具威严,需得震慑住薛烛,他扬声唤来小厮,“来人,把薛烛送去祠堂,跪满一个时辰,才能允他起来!”
薛烛惊呼:“爹!”
薛祁深视若无睹,薛烛便连忙向谢妤求情,他拽住谢妤的下裙衣摆,“娘,你救救我!”
谢妤暗叹,薛烛性格乖戾,敢做却不敢当,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宠他了。
她拽回裙摆,与薛祁深道:“薛烛身子骨弱,罚他跪个一刻钟就是了。”
台阶递下,薛祁深也松了口气,吩咐下人,“就按夫人说的办。”
被带走时,薛烛眼里却闪过一抹怨恨。
“阿妤。”
薛烛离开后,薛祁深习惯性地来搂她的腰,他语气柔缓,如春风细雨,手亦急切地摸上她腰间的系带,“你想不想我?”
他话音一出口,谢妤便红了脸颊。
自薛祁深去徐州出公差,两日前归来,已经一月有余,两人未同房。
薛祁深年轻气盛,房事频繁且持久,若非谢妤自幼习武,怕是承受不住。
分离这么久,她自然是想他的,不管是身和心,但宁菀的事,像是一把利剑,划破了两人本不坚固的感情防线。
薛祁深已经褪去谢妤的外袍,她玲珑的身形显露出来,他眸色愈沉,欲将她往罗汉床上带。
谢妤却突然推开他。
“阿妤?”薛祁深眼底藏着被拒绝愠怒与对她行为的不解。
谢妤轻喘着,拢紧被他拨得凌乱的衣袍,又捡起外袍披在身上。
她虽面若桃花,语气却平静而疏离。
“郎君莫急,我有事同你商量。”
薛祁深郁闷,“有什么急事,不能之后再谈?”
他在青州素了月余,回来后又是入宫汇报公务,又是与同僚应酬,早就旱得不行,阿妤却在这个关头同他讲急事?
谢妤:“你稍等我片刻。”
静香斋里,分东厢房和西厢房,还有南北各有一间暖阁和小厨房。
其中东西厢房各有四间,谢妤住的是东厢房,下人们住在西厢房。
东厢房里,自外而内分别是小书阁,碧纱橱,休息室和卧房。
谢妤一一穿过,来到最外间的书阁。
这里是薛祁深帮她布置的,他常说女子要如苏公之妻,才华横溢,聪慧果敢,最好是文能提笔定天下。
说来也好笑,三元及第的探花郎,眼光那么高,最终却娶了一位不识字的村妇。
谢妤自嘲一笑,缓缓从镇纸下面抽出一张玉板宣纸。
传言这纸昂贵,文人墨客把这纸炒的水涨船高,薛祁深也没多少,却肯拿来给她用。
以往她觉得练字浪费,习惯用一些价格低廉的竹纸,这玉版宣纸用来还是头一次,却是为了写和离书。
果真让人嘲讽。
薛祁深等得焦灼,耐不住性子要去找谢妤时,却见她回来了,手里拿着薄薄一张纸,上面隐约带了些字迹,十分潦草。
不禁带了几分笑意,“阿妤孺子可教,是要我指导你练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