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之前买了十个地笼，老高说过风浪越大鱼越贵，我就想着把地笼下到海里，明天台风停了就能去收。”林浩解释道。
林平听后一脸无奈，也没问老高是谁，好一会儿才说：“不行，现在海边浪头十多米高，太危险了，别被浪卷走了。”
“没事，我会小心的……”林浩还想争辩。
“阿浩，这么大浪，地笼就算能下到海里，第二天你也找不着了。”林平劝道。
林浩一想，觉得大哥说得有理，自己确实太想当然了。这么大的风，地笼第二天还不知道会被吹到哪里。见他将地笼放下，林平松了口气说：“拿套干净衣服，跟我一起回家，晚上跟阿远挤挤，别在这待了。”
林浩是个听劝的人，找了套衣服用塑料袋装好，打算出门时，还是将两个蛇皮袋背上了。
“又带这个干啥？”林平问。
“明天一早看看，如果风变小了，我就把地笼下海里，风还是大的话就算了。”林浩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林平也不再啰嗦，接过蛇皮袋让他锁门。这门也有些年头了，是那种老式带扣环的，林浩一个人根本拉不住两扇门。在大哥的帮助下，他才将扣环套到另一扇门的门鼻上，锁好门。
弯腰将钥匙塞到门缝边的一块砖下，转身时正想和大哥说话，结果正对着风，根本张不开口。来到林平家里，夏荣听到动静也披衣起来了，看到两人进来松了口气。
“热水瓶里还有热水，你俩快点擦擦，别感冒了。”说着转身回屋，不一会儿还给林浩拿来了一条新毛巾。
洗澡的时候，林浩突然想到，现在热水器应该已经普及了，改天再赚点钱，先给大哥家里装一个。至于老宅，还是等自己建了新房子再说吧。
洗完澡后，林浩换好衣服，便到了阿远的房间。这么大的台风，这小子倒是睡得挺香。兴许是心里想着跟大哥在一起有了安全感，躺下没一会儿，林浩也沉沉睡去。
清晨，林浩正睡得香甜，突然感觉下身一阵剧痛，猛地坐起，正想开口大骂，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阿远在睡梦中一脚踹到了他的关键部位，那种酸爽让他好几分钟都缓不过来。缓了缓神，他干脆起床，没好气地在阿远屁股上拍了一掌。结果那小子只是伸手挠了挠，就继续睡了。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按说平时这个点天已经亮了，但这会儿能见度还是不高。林平两口子还在睡，林浩便小心地穿过小院打开后门，感受了一下风力。虽然风还是很大，但相比昨夜已经好多了，至少雨滴落在身上不像昨晚那么疼，双眼也能睁开了。
“咋起这么早？”林平起来放水，看到了刚从后门进入院中的林浩。
“大哥，我们到海边看看吧，昨夜那么大的风，肯定有不少海货被吹到了岸边。”林浩提议道。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林平拽住弟弟的雨衣下摆，眉头拧成死结：台风刚过境，浪头能掀翻渔船，这时候往海边凑不是找死吗？
林浩甩开哥哥的手，雨靴在青石板上踩出焦躁的闷响。自从半月前那场高烧后，这个往日里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汉就像换了个人。他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昨夜拍下的妈祖神像——香炉被狂风掀翻时，是他用身体压住了摇摇欲坠的鎏金神龛。
妈祖娘娘亲自托梦，说潮水会送来金银财宝。他故意压低声音，看着哥哥喉结滚动，再说了，山上的枇杷树全折了，不想法子补窟窿，咱妈的心脏病药钱从哪出？
林平张了张嘴，喉间泛起苦涩。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果树还横在山坡上，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混着雨水，像极了老人浑浊的眼泪。他摸出烟盒，金属外壳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动。
至少等雨停了...
等雨停就晚了！林浩突然提高嗓门，惊飞了屋檐下的白鹭，台风把深海的东西全卷上来了，现在不去捡，等那些职业捞家闻风而动，咱们连螺壳都摸不着！
夏荣端着姜汤从灶房出来时，正看见兄弟俩在雨幕里推搡。粗陶碗摔在门槛上，褐色的汤汁溅湿了林浩的裤脚。要去就现在去！她突然抄起门后的竹扫帚，但谁敢靠近水边半步，我打断他的腿！
林浩嘿嘿笑着背上竹篓，地笼的铁环在肩头叮当作响。林平盯着弟弟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突然发现那些总也梳不顺的卷毛里，不知何时掺进了几根银丝。他叹着气接过竹篓，指尖触到篓底冰凉的铁器——十个崭新的地笼，是林浩用赶海赚的钱买的。
阿和举着塑料桶追来时，三人正蹲在防波堤背面啃冷馒头。少年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还沾着昨夜帮林家修屋顶时的水泥浆。浩哥，真要扔地笼？他盯着浪头间若隐若现的礁石，这浪能把渔船拍碎，地笼扔下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
林浩没说话，目光黏在远处翻涌的泡沫里。那里本该露出整片牡蛎滩，此刻却只剩几块黑色礁石探出头，像巨兽嶙峋的獠牙。他忽然起身冲向高处，雨衣下摆扫过阿和的脸：大哥，把地笼给我！
你疯了？林平死死拽住竹篓带子，这浪头能把人卷走，你倒想着往海里扔钱！
竹篓突然剧烈晃动，林浩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阿和看见他手腕上那道疤——半月前救妈祖神龛时被香炉边缘划的，此刻在雨水中泛着淡红。给我三个！少年突然伸手进篓，指尖碰到冰凉的铁笼时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咬牙扯出三个地笼。
铁器坠地的声响惊飞了礁石上的海鸥。林浩将地笼展开的动作熟练得惊人，尼龙绳在他指间翻飞，转眼就系上了沉甸甸的铅坠。阿和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浩哥总在深夜摆弄这些铁家伙，原来早就在计划今天这场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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