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二十文?铁老头真是这么说的?”
车马通行的街道,听闻苏阳的话后,王二惊呼出声。
“二郎!你有所不知,铁老头我们私下里都叫他铁公鸡!”
往巷子后瞧了眼,没有铁老头的身影,王二前头边带路,顺便悄声说着那铁老头的黑历史。
青阳县医馆药铺不少,但是铁老头药铺常年生意惨淡,没几个人。
并不是因为铁老头医术不够高超,反而他是这庆阳坊最有名的大夫,几乎大小病都能够治,尤其是冻疮、跌打损伤几乎药到病除。
“莫非他是军医出身?”
苏阳好奇问道。
“二郎聪慧,我也是听我爹说的,这铁老头那臭脾气和军营里的那些兵爷一模一样...
可惜呢!猜错了。”
“怎么说?”
“当年县太爷的儿子骑马摔断了腿,大半夜的叫醒铁老头,想要让他去县太爷府邸看病...可铁老头以打扰清梦为由,哪怕是衙役的刀棍威胁,依然说不救就是不救...隔天,我们以为他可能这辈子要在大牢待着了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听故事认真的姜离,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很是配合的捧哏。
“怎么着?”
“县太爷亲自送出来,还登门赔礼道歉?”
说话的是苏阳,一旁的姜离不信,但从王二惊讶的表情看来所猜测不假。
“二郎你听过铁老头的故事?”
“没有!猜的!”
“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当年我爹就是用这个故事教育我,不要小瞧了任何人。”
“...”
对着好奇的姜离眨眨眼,苏阳哑然一笑,对那个怪老头愈发好奇了。
娴熟军医疗伤手段,喜好懂得弓弩,爱钱如命的癖好,还有牛逼人物才有的臭脾气,又在庆阳坊中隐姓埋名?
怎么这人设有点熟悉呢?
“这老登难道是个退役龙王不成?”
“二郎!什么是老登?”
“老登就是...老了的灯笼!对!”
“二哥,是不是到了?”
轻柔的眼眸中满是问号,不过被苏阳打着哈哈追上了王二,丢下了一脸茫然的姜离。
她左看右看,街道两侧的宅子院落门口,也没有老旧的大红灯笼啊!
...
一进三开的小院,院子角落有两棵梅花树傲然开放,正厢房虽清冷多日,但有灶台、土炕、厨柜应有尽有,打扫得干净。
只需要去集市添加些被褥、碗筷、油盐酱醋等,就算是个家了。
“离儿姐!咱们有家了!”
“嗯!有家了!”
姜离红着眼,声音有些哽咽。
一路走来,担惊受怕,尤其是二郎病倒后更是让她六神无主,只是没想到短短一两日过后,她居然能够住上这么好的房舍。
“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出声安慰了下姜离,苏阳便开始行动起来,让王二带路,开始置办家用的物什。
傍晚时分,苏家小院的烟囱冒出了一缕青烟。
晚饭吃的倒也是丰盛,有王二哥家送来乔迁之喜的二斤羊肉,姜离厨艺不错,肉粥和麦子饼、外加一点熏兔肉。
二人第一次在新家吃了顿饱的。
从灶台隔间的澡盆子里出来,苏阳身上多日的汗水、泥沙都被清洗掉,整个人精神了一大截。
他坐到木桌边,拿出所剩不多的钱财,拢共不足两百文。
若不是搜刮了那衙役和公子哥的钱袋,恐怕两人连吃住的钱都没有。
将铜板分成两份儿装好,苏阳一大份留给自己,一小份给姜离日常花销用,日后的生活置办还是靠对方来一起才行。
荷包塞到姜离的枕头下,苏阳拿出了那把弓,小心地擦拭、调整弓弦的松紧。
“箭矢也不够了,明天该去找个地方补充点儿!”
瞅了眼所剩无几的箭矢袋子,需要找铁匠补充,这让苏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花钱的地方太多,他明天无论县衙调查的情况如何都得去山上打猎了。
只希望能够猎得好物,将二人的生活慢慢改善好。
“二郎!该休息了!”
“嗯!这就来!”
苏阳插上了门,刚走到热炕沿边,桌上的油灯哗的熄灭。
“离儿姐?怎么熄灯了?这乌漆嘛黑的!”
“我...我要脱衣了!”
幽幽的声音传来,钻入被褥的苏阳瞬间瞪大了眼睛,可惜太黑了,只能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道倩影,好像盯着他直看,这让苏阳有点不好意思看了。
终于,离儿姐缓缓地钻入被窝,临近,他听到了一声弱弱的叹息声?
“二郎!”
“睡吧!”
“...”
两人中间什么遮挡物都没,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姜离铺就的两床被褥贴得很近。
幽幽的呼吸传来,夹杂着沐浴后的皂角清香,苏阳莫名地感觉一团火在身体内燃烧。
这谁能睡得着?
不过苏阳还真的睡着了,昨天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大病初愈后打猎,夜晚杀人后赶路,牲口都给累够呛了。
...
入夜,有人睡得很香,有人却难以入眠。
青阳县衙署偏殿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地上的白布被掀开一角,两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显露而出,饶是县尉李林甫等沾过人命的人,都不由得眉头直皱。
李铭、张合二人尸体焦黑一片,面目全非,若非仵作和亲属辨认,恐怕都不知道谁是谁,可见歹人凶残。
这是其次,最主要是按照王癞子的说法,这个‘歹人’,不,这群‘歹人’神出鬼没,箭法高超,宛若神鬼。
“是否是蛮子精锐所为?”
有人出声问道。
“嗬!李总旗,您可能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蛮子凶残。”
“倘若是蛮子所为,张和、李铭二人的头颅早就被割掉,尸体被吊到那歪脖子树下了。”
“哼!那按照马总旗高见,这是何人所为?你懂得这么多?给大家说道说道!”
“马爷我不知道,但是也不会胡说!”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
“够了!”
李林甫身后,披甲挂胄的青年走出,冷峻出声,这才让争执的两人住嘴。
那门口的马德才还想讥讽两句,被李林甫看了眼,悻悻然地闭上嘴。
揉了揉眉心,正堂坐着李林甫只感觉头疼得很,多事之秋,派出去的探子还未有消息,现在青云县居然发生了命案。
如果是普通人,他还可以压在一压,等到蛮兵入侵的事情了了再说。
可是。
李林甫侧目看去,端坐在堂内一侧的老者,青阳县大族之一李家的家主李茂。
作为李铭的爷爷,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无论是流民草寇,还是山匪亦蛮子所为,这青阳县都要给李家搅个底朝天。
“李老!”
“无妨!就按照李大人的谋划来...
我这孙儿死有余辜,放着偌大的家业上进,偏偏喜欢和这些贱民厮混,最后落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拄着拐杖的李茂起身,佝偻着身子,看起来瞬间老了几岁。
“阿爷!铭哥儿他不能白死啊!”
“给我二十个家丁,外加我手下的那些好手,定然找出那杀人凶手!”
总旗李显上前一步,抽出扑刀,大声地嚷嚷。
“混账!”
“这么大岁数了,尽说胡话!兵将岂是你能够随意调动的?”
厉声呵斥,李茂给李林甫鞠了一躬,甚至铜头拐杖更是狠狠的敲了李显的后背上。
“阿爷!”
李显不服,在李茂的注视下,他这才放下手中扑刀,给李林甫拱了拱手。
“李大人见笑了!这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言重!令孙的事情,我会差人寻找凶手,定然给李老一个交代。”
没有看李显,李林甫不动声色地应承着。
“全凭县尉大人安排!”
李茂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屋外走去,总旗李显、师爷李原等人告罪了一声,全都跟了上去。
李家人一走,马德才关上门,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李显这狗东西居然要私自动兵?大人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青阳县有两百名官兵,除了支援雁门关的士卒外,如今县城这里唯有百人左右的士卒。
由百户崔蝉率领,旗下有马德才这种军中提拔上来的总旗,另一名总旗由李家的本族李显担任。
“大人,李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从何下手?”
看了眼马德才,冷峻青年崔蝉询问道。
“李家势大,德才你去盯着李显和李家人,切不可发生冲突!”
“至于寻找王癞子口中的叔嫂二人,交给你了!”
李林甫思索了一会后,对着马德才和崔蝉吩咐道。
青阳李家势大,当下局势不可与之冲突,他想要破局,挽救青阳百姓,目前还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备车马!我要去抓药!”
“...”
“阿爷!我们当真全都交给李林甫?”
院内,李显不服气地往后看了眼,追问道。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够像幼之一样沉得住气?”
看了眼毛毛躁躁的李显,李茂又看向了李原,不由地叹了口气。
“三爷爷!王癞子口中提到了一对叔嫂,而他们大概也是为此二人而去的武庙,我们只需要加派人手,搜寻到二人踪迹。”
“就按照你说的办,莫要太过于声张了。”
“不论是不是他们,我都要让他们为我孙儿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