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猫的右耳尖被第六片榆钱叶击中时,整片槭树林正翻涌着翡翠色的浪涛。他收起前爪蹲坐在老枫树根上,项圈银铃里沉睡的蝴蝶鳞粉突然苏醒,在树皮纹路间拼出气流的等高线图。
“那是年轮在打喷嚏。”老枫树垂下一根气根,轻轻扫过他缺口的左耳。小花猫弓起脊背,看着五十步外的白桦林突然集体向右倾斜,叶片背面的银霜在阳光下炸成星屑。
他伸出爪子按住颤抖的苔藓:“你们怎么分辨问候和咒骂?”话音未落,山毛榉的嫩枝突然抽打他的尾尖,抖落的雄花序在空中拼出蝴蝶翅膀的残影。老枫树的树脂渗出薄荷香:“听——”
十级风刃劈开云层的刹那,整座森林突然开始演奏。鹅掌楸用叶柄敲打枝干,发出编钟般的回响;冷杉的针叶相互摩擦,流淌出竖琴的颤音;最年幼的山杨树苗正抖动着全身叶片,像极了蝴蝶教他认字时颤抖的触须。
“每片叶子都是活字印刷。”老枫树将气根插入他项圈的银铃,小花猫的瞳孔里突然涌入八十种树木的语言密码。他看见橡树们正在用气孔传递年轮日记,紫藤用卷须编织云层电报,就连脚下的苔藓也在菌丝网络上直播晨露的结晶过程。
当小花猫跃上七米高的榉树桠时,东南风正运送着松针的情书。他用肉垫轻触颤抖的叶脉,感受到十万个绿色心脏在同步搏动。最顶端的嫩叶突然卷成听筒状,传来三百里外某株垂柳的絮语:“告诉西山的白桦,它的花粉治好了我的锈病。”
黄昏为森林披上金箔时,小花猫的尾巴已沾满七种树汁。他蹲在年轮最密的古柏下,看自己影子被暮光钉成蝴蝶标本的形状。“重要的不是传递什么,”老枫树的气根在他项圈系上松针结,“而是成为信笺本身。”
夜风骤起时,小花猫正用尾尖在腐殖土上抄写年轮密码。迁徙的蓑羽鹤群掠过树冠,震落的叶片自动折叠成航空信。他衔着信笺跃向山崖的瞬间,项圈银铃里突然涌出蝴蝶的磷光——那些曾被年轮封存的爱语,此刻正借着他的爪印,在整片大陆的叶脉间奔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