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枝锦和老板娘告了别,走到了那个能打桌子的摊位前。
“大爷,你这儿能打桌子是不?”
“能能能!”
大爷像是生怕陈枝锦跑了,有些着急的拄着拐杖站起身。
“你要打什么样的桌子?”
“我就要最普通的,十张,需要多久?”
陈枝锦一边说话,一边寻找着合适的参照物。
“就和那张一样,不过我要小一点矮一点,我这儿有尺寸......”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爷打断。
“打不了。”
“为啥打不了?刚不是还说能打?”
陈枝锦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解。
“说了打不了就是打不了,你找别人吧。”
话毕,大爷又坐回了他的小凳子上。
陈枝锦有些莫名其妙,离开时看见了躲在摊位最角落的年轻女孩。
她双目无神,头发像枯草一般干燥,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整个人就像一个被人拆散了的布娃娃。
陈枝锦叹了口气,虽然感觉女孩可怜,但她也不是救世主,自己家的事儿还没搞明白,就先别管闲事了。
拐了个弯,陈枝锦又来到了一家能打桌子的店。
“老板,我想打几张桌子......”
“同志,你可以去问问那边那个摊位,他家桌子打得又快又好。”
陈枝锦顺着店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还是大爷家。
她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另一家。
出乎意料的是,没人做她的生意,反而都让她去找大爷。
陈枝锦没了办法,在批发市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大爷的摊位前。
“你不用说,打不了。”
“大爷,我不打桌子了,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不?”
陈枝锦躲进摊位的阴凉处,随便拽了个小凳子坐下。
“为啥这么大的批发市场没有一家愿意做我的生意,反而都让我来找你,他们都不想赚钱吗?”
她坐在小凳子上,一抬头刚好可以看见那些成品桌子的下方。
不得不说,这些桌子个个精美,有的还使用了榫卯结构,一看就是极有经验的木工做的。
“一张桌子可以打,十张打不了。”
大爷没回答陈枝锦的问题,但语气不似先前僵硬。
“大爷,我是想办个保育院,这些桌子都太大太高了,娃娃们用不成,我要的是小小的桌子,也打不了吗?”
陈枝锦此刻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想买桌子,还是对大爷有些好奇。
“打不成,但是有别的方法。”大爷听了陈枝锦的话,抬起眼看向她,“我家里还有些打得不好的桌子,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改十张给你。不过钱,我还是要按照整张的桌子收。”
陈枝锦有些无语,难不成是整个市场联起手来宰客?欺负她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子?
“那算了,我再看看。”
陈枝锦站起身,却被人拽住了手腕。
一转头,她发现竟然是刚才凳子店的老板娘。
“我不买也不行?”
她真的有些生气了,可又意识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她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真是老糊涂了!”
老板娘指着大爷的鼻子,咬着牙骂了一句,随后又急忙拦住陈枝锦。
“妹子,你先别走,他这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你要是觉得他说的能行,那就给你按木料收费,再稍微加点手工费,你看可以不?”
陈枝锦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些摊贩纠缠下去了,摆了摆手。
“不用了,老板娘。”
“妹子,那啥,姐再给你送到家咋样?十张桌子,你要是找人来拉也得好几块钱呢。”
见陈枝锦犹豫,老板娘赶紧趁热打铁。
“你看,你也是诚心要买,这样,我记得旁边那家店有块学校退回来的黑板,也便宜给你,成不成?”
事情的走向越发奇怪,陈枝锦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对对对!妹子你看,这黑板就是中间裂了条缝、缺了个角,你要是要就便宜给你,跟桌子一趟就拉过去了。”
隔壁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也开始帮腔。
“十张桌子得多久?”
“三天!三天保证给你送到家,你到时候再给钱也行!”
凳子店的老板娘一瞬间眉开眼笑,拉着陈枝锦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用不用写个收据?”
“不用不用,姐相信你,你把尺寸给他就行。”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枝锦还在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性情古怪的大爷,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孩,还有莫名团结的整个市场。
“枝枝,回来啦,快吃饭。”
赵小河早早就把饭做好了,蒜蓉青菜、西红柿鸡蛋、辣椒炒肉,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引得陈枝锦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嫂子,我今天去批发市场了,有个很奇怪的事儿......”
“你说的是老罗头吧,我知道他。”
赵小河把大块的肉全部夹进冬生碗里,又把鸡蛋夹给陈枝锦。
“他也是个命苦的。家里穷,年轻的时候跟了个师傅学木工,打得一手好家具,咱们这十里八乡谁家结婚都让他打家具,从来不偷工减料,那花雕的跟真的一样。”
“就是脾气倔得很,原来有户人家姓王,家里有钱,想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先打王家的家具,他硬是不,非要先来后到。最后王家一气之下不让他打了,他倒也不心疼钱,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人一辈子都没结婚,有媒婆上门说亲,他三言两语就把人家打发走了。十几年前在路边捡了个姑娘,你今天也看见了吧?”
陈枝锦点点头,听故事听得入神,饭都忘了吃。
“那姑娘是个哑巴,啥也不记得了,他就把人先带回了家。这事儿不知咋的就传开了,大家都骂他不检点,说他老牛吃嫩草,不要脸。他也不解释。”
“四五年前,他出门帮人家修衣柜,那姑娘就被人糟践了,人就疯了。他气不过,找人家拼命,被打折了一条腿。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把姑娘托付给市场里的嫂子们,还说没帮姑娘找到家人他死不瞑目。”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他一直都把姑娘当女儿养,也一直在帮她找家。”
陈枝锦咬着筷子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