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琰此时坐在房内,看着县衙送来的名录,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近来扬州沿途各大郡县都在大肆搜捕难民,一经抓捕便打入监牢。
各地官府名义上是为了确保地方治安稳定,以免灾民作乱,扰乱秩序。
可实际上却是想要借此机会搜捕藏匿在难民群体中的有志之士。
防止他们将扬州的具体情况上报朝廷!
扬州官府对比历年科考名录,将那些读书认字,身负功名的读书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一旦发现有人失踪,立刻着令各处进行搜捕,显然是要将百姓们的嘴给彻底堵住!
在信息闭塞的时代里,这种做法的确行之有效。
虽然如此大张旗鼓有些不太妥当,可是在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官员处处哄着庆和帝,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风声传进这位冷面君王的耳朵里。
一出了京城,他朱昭琰就是二号皇帝。
如今这些名录上记载的就都是嘉义县近来搜捕到的那些藏匿在灾民群体当中的饱学之士。
而这些人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卖给那些即将被问斩的,家中颇有财资的死囚们替死。
可怜这些饱学之士,寒窗苦读十余载,最终却死在了为民请命的路上,沦为了客死异乡的孤魂!
名录上洋洋洒洒记录着起码几十人,可是任凭朱昭琰将名录翻烂,也没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名字。
“李俊甫,还是没有下落!”
一副画卷震动扬州。
无数官员的顶戴花翎,以及他朱昭琰的身家性命皆系其上!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幅画里具体画的是什么内容。
他们只知道如果这幅画一旦被送到了京城,一旦被交到了庆和帝的手里。
那就免不了有人要因此而死,未来势必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朱昭琰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这幅画的去留,最关注的就是李俊甫父女的生死之事。
但他却不知道,李俊甫早已经被此地官差活活打死,并在朱万军的运作之下随着那些被斩首的志士尸骸草草掩埋。
李俊甫的女儿就在这城中,而他最关心的那幅画卷,也即将要被龙骧卫护送进京!
这就是朱万军的投名状。
一方面砍下无数志士的头颅,只为取悦朱昭琰。
另一方面又死保那副画卷与李兰君,意图以此拉进与朱砚州之间的关系。
如此左右逢源,怕是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而在听了朱昭琰的这番话后,那黑衣谋士只是摇头笑道:“殿下不必为此介怀,那李俊甫不过是个画师而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能熬过这千里长途?”
“依我看来此人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了逃难进京的路上,至于那副画卷,可能也已经随着他一并化作齑粉了吧?”
朱昭琰闻言冷哼一声:“哼,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如今朝廷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盯着我,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将我置于死地。”
“如果李俊甫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那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上纲上线,只求能够将我铲除!”
说到此处,他深吸口气:“还有黑虎那个废物,你之前给我出谋划策,让我私下里除掉老三,结果这废物失察,竟然让老三这条大鱼漏了网……不知朱荣将此事处理的如何了,黑虎一日不死,我便一日难以心安啊!”
黑虎不死,对他来说就始终都是一个威胁。
他毕竟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如果他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成为别人对付他的工具的话,那他这辈子怕是都将难以翻身了!
那名黑衣谋士对此似乎全不在意,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客栈内外如今已经是一片静谧,正是执行计划的最佳时机。
“殿下,你该动手了!”
朱昭琰闻言目光一凝:“非要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吗?”
“嗯,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截断皇孙的退路,同时洗清您暗害皇孙的嫌疑,您也不想最后被人把所有罪责全都归咎到您的头上吧?”
黑衣谋士这番话说得十分直白,而朱昭琰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把短刀,对着自己比量了一番,却始终下不去手。
那黑衣谋士见此情景,当即开口对其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殿下如果下不去手,卑职愿意为您效劳!”
朱昭琰生性高傲,岂肯被人如此看轻?
他咬了咬牙,反手握刀,朝着自己的手臂猛划了一刀。
这把短刀十分锋利,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划破了朱昭琰的衣袖,并将他的手臂划伤。
划伤和自己之后,他又将短刀丢给了对面的黑衣谋士:“到你了!”
这黑衣人对待自己更加狠辣,只见他拿起短刀,对着自己的肩膀就是一刀,刀尖瞬间穿透了他的肩头皮肉,直从另一侧探了出来!
两人自残完毕以后,合力掀翻了桌子,一时间桌上茶具散落一地,瓷器碎裂之声响彻不停。
矗立在楼梯口的卫兵闻声而至,推门便见房间内一片狼藉,朱昭琰和谋士二人面如金纸,倒在血泊当中。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卫兵见状,慌忙上前查看情况。
朱昭琰闻言手捂着伤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有刺客,快把客栈给我封锁起来!”
这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就是那黑衣谋士在马车上给朱昭琰提出的计谋。
朱砚州,朱昭旭不在车队,这基本上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身为竞争者的他,不能直接挑明此事,否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所以朱昭琰必须要用这个办法来封锁客栈,并借用搜查刺客的借口,借用别人之口将朱砚州擅自脱离队伍的事实合理引出。
朱砚州擅自离队,不听从调遣,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没人能把责任归咎到朱昭琰的头上了!
朱昭琰既能用这个办法试探出朱砚州的去向,同时也能够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一旦确定朱砚州的确不在车队,他就能够动员各方势力,对朱砚州进行合力围剿,力求让其死在地方!
等到那时,就算庆和帝有天大的不满也不可能宣泄在他的头上。
他不仅能够借此平息扬州发生的那些变故,同时还能借此机会排除异己,让自己能够稳坐储君之位。
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就只需要他给自己一刀。
这在朱昭琰看来,本就是一场稳赚不赔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