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燕过无痕 > 第三章 冰裂纹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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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的更漏声渗入地牢时,燕十七正用骨笛刀片挑开锁骨伤处的腐肉。黑血滴在青砖上竟嘶嘶作响,蚀出几个针尖大的孔洞——白伶的金疮药与齐王的洗尘酒在他体内厮杀,把血肉当成了战场。

笛管突然渗出冰凉的触感。燕十七低头看见一条碧绿小蛇正从笛孔游出,蛇信子扫过他腕间脉搏,留下朱砂写就的“危“字。这分明是白伶弹琴时惯用的指法,燕十七想起堆锦楼屏风后那根断弦,此刻正在他血管里铮铮作响。

地牢外传来丝绸摩擦声。十二名提着琉璃灯的侍女鱼贯而入,她们雪白的足踝上拴着银链,行走时像一群被操纵的纸人。当最后那盏灯照到燕十七脸上时,他看见灯罩内侧用血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正指向堆锦楼方向。

“王爷赐浴。“为首侍女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解开的包袱里露出件素纱禅衣,衣领处绣着几乎不可见的燕子纹。燕十七穿衣时摸到袖袋里有硬物——半块冰裂纹瓷片,断口处粘着新鲜的人血。

堆锦楼此刻张灯结彩,却透着股灵堂般的森然。燕十七踏进门槛的刹那,听见头顶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三十六盏人皮灯笼突然同时亮起,照出梁上密布的银丝——每根丝线都穿着铜钱,正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琴音微微震颤。

“这是长安传来的傀儡戏。“齐王的声音从二楼飘下。他今日换了身玄色蟒袍,腰间玉带上缀着七颗青铜铃铛,随着步伐发出不同音高的声响。“白大家说你能听懂《郁轮袍》,可听得懂这《霓裳》?“

燕十七的视线黏在那些银丝上。最细的那根正悬在白伶头顶,而她浑然不觉地调着琴轸,右手无名指上缠着止血的雪青丝帕——那分明是昨日老赵衣领里露出的料子。当《霓裳》弹到第十三叠时,燕十七突然暴起,骨笛刀片斩向齐王咽喉!

“叮“的一声,刀片被白伶的银簪截住。她腕间的“银铃“此刻展开成莲花状暗器,十二枚淬毒钢针正对着燕十七周身大穴。齐王抚掌大笑,护甲刮过蟒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好!果然只有白大家的《离魂引》能制住这头野兽!“

冰裂纹茶盏再次推到燕十七面前时,他注意到盏底墨字变成了“寅时初刻“。齐王用金护甲轻叩盏沿,裂纹突然延伸出诡异的纹路——那分明是仙圜地宫的暗道图!某条标注“丙丁火“的岔路尽头,画着个哭泣的孩童简笔画。

“喝啊。“齐王眼底泛着猫科动物般的幽光。燕十七举盏欲饮时,白伶的琴音突然拔高,盏中酒液竟自行旋转起来,浮出几粒黍米大小的金丸——正是洗尘宴上燕十八鼻孔里流出的黑血凝结物。

琴案下的阴影里,燕十七看见白小郎的独眼正透过地板缝隙与他对视。男孩用口型比了三个字,燕十七锁骨内的断针突然剧烈灼烧——那是他七岁前的乳名,连齐王审讯时都未能挖出的秘密。

楼外突然狂风大作。某个重物从檐角坠落,砸在石阶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燕十七借着众人分神的刹那,将金丸藏进冰裂纹瓷片的夹层。白伶的银针在这时擦过他耳垂,钉死了窗棂上某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寅时的梆子响过三声,齐王终于显露出疲态。他摆手示意演傀儡戏的伶人退下时,玉带上的青铜铃铛突然自行摇动,奏出段《兰陵王入阵曲》。燕十七看见白伶脸色骤变,她藏在琴轸后的左手正以惊人速度结印。

“听闻十七郎擅解九连环?“齐王解下玉带扔来。七颗铃铛在空中自行碰撞,落地时已组成北斗七星阵型。燕十七拾起“天权“位的那颗,发现铃舌竟是半截人指——指甲盖上还残留着绛紫色丹蔻,与白伶今日的指甲同色。

白伶的琴弦又断了一根。这次断的是商弦,音波震得梁上银丝齐齐断裂。燕十七趁机将铃铛贴耳细听,里面传来白小郎气若游丝的吟诵:“...燕衔泥,金丸坠...“某个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七岁那年母亲被拖走时,绯袍男人塞给他的青铜燕子佩里,也传出过同样的童谣。

暴雨突至。雨帘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十名锦衣卫将堆锦楼围得水泄不通。齐王笑着展开卷轴:“圣上刚到的旨意,要征调仙圜最好的斗奴...“他的目光在白伶与燕十七之间游移,“...和最好的乐师。“

当燕十七被押回地牢时,暴雨已在地面汇成血色溪流。老赵的独眼成了个血窟窿,尸体手里攥着半幅雪青色衣角。燕十七从草褥下摸出人皮地图,发现“丙丁火“位置的燕子纹正在渗血。

骨笛突然自行跃入掌心。燕十七吹响某个特殊音阶时,锁骨处的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蠕动——那半截锁魂锥正被金丸吸引着破体而出!剧痛中他看见白伶站在气窗外,雨水冲掉她脸上铅粉,露出与白小郎如出一辙的北斗痣排列。

“明日午时。“她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燕十八不是吐蕃人...“话未说完,某支弩箭突然穿透她肩膀。燕十七看清箭尾刻着“锦衣卫北镇抚司“字样,而持弩者竟是已死的燕十八——那人揭去面皮后,露出与齐王一模一样的脸。

锁魂锥终于带着血肉离开身体时,地牢突然地动山摇。燕十七接住从伤口飞出的金属碎片,上面用微雕技术刻着《璇玑图》——正是骨笛内壁图案的延续。当两块残片拼合的刹那,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绯袍男人被腰斩前,将青铜燕子佩按在他胸前烙铁印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敏中案卷在仙圜地宫,丙丁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