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忠义伯!“
青天朗朗,烈日灼灼。
陈锋迈出午门时,刺目的阳光令他不由眯起眼睛。
那白皙的肌肤在日光映照下更显苍白。
守门侍卫本欲呵斥,待看清来人面容,想起近日传闻,以及陛下的嘱咐,立即换上恭敬神色上前行礼。
陈锋轻拍其肩:“往后见我,不必多礼。“
侍卫殷勤笑道:“陛下已为忠义伯备好坐骑,请伯爷乘马回府。“
“正合我意。“陈锋展颜,“我还正愁怎么回家呢!”
他父亲陈怀义原只是七品监察御史,年俸不过百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自然置办不起皇城附近的宅院。
若徒步回家,少说也要一个时辰。
老朱还算靠谱,给他备了马匹。
如今有御赐骏马代步,倒是省去不少工夫。
......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锋终于回到阔别多日的宅院。
推开熟悉的门扉刹那,连日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整个人竟有些脱力。
若非从小照顾陈锋的老仆福伯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他险些瘫坐在地。
这一个多月来,他时刻如履薄冰。
每时每刻都在刀尖上跳舞。
稍显不注意,就会落得尸骨无存,全家吃席。
表面在朱元璋面前谈笑自若、自信满满,可内心到底有多慌,也就陈锋自己知道了。
在皇宫待的那些个夜晚,陈锋不是不想睡,实在是辗转难眠。
如今脱离那座吃人的宫阙,回到自幼生长的家宅,积压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顿时间,陈锋犹如被抽去脊骨的病人,浑身乏力,精神疲惫,懒洋洋地支撑不起来。
但他并不惊慌,他知道,这是身心长期紧绷后的自然反应,索性任由福伯将自己扶进厢房。
“公子您这是..没事吧…最近您到底去哪了?“福伯见陈锋软绵绵躺在榻上不想动的模样,眼眶发红。
“福伯,待…我…睡醒...再说..呼呼!“陈锋躺在熟悉的榻上,嗅着熟悉枕头味道,头脑昏沉,眼皮子打架,话音未落,已沉入梦乡。
素来安静的他竟打起轻鼾,可见疲惫至极。
福伯轻掖被角,望着少年苍白消瘦的面庞潸然泪下:
“瘦脱相了啊...这些日子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哎,是我没用,保护不了公子,老爷!”
......
日暮时分,刚升任大理寺卿的陈怀义下衙回府。
听闻消失一个多月的儿子归来,这位素来严肃的三品大员竟激动得手足无措。
平时在同僚面前严肃冷酷,脊背笔直,不畏强权,敢于劝谏的陈怀义此刻兴奋地佝偻着腰杆,不停搓手,跳着就要去看陈锋。
但被福伯拦住了。
待福伯说明情况,陈怀义又恢复往日的冷峻神色,重新挺直了脊背,神色冷冽:“他说了什么没?”
“公子刚回家就累倒睡着了,最后说了句等他醒来再说!”福伯回答道。
陈怀义颔首,随即轻咳一声,轻手轻脚进房探望。
月前他以为儿子舍命相救,曾冒死面圣请求以命换命。
可朱元璋却没好气地指着他大骂:
“咱在你眼中就是那般喜欢滥杀无辜,戕害忠义之士的皇帝吗?”
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滚蛋。
那个时候,陈怀义就隐约猜到儿子在为皇帝办差。
还是非常重要的差事。
重要到皇帝愿意放过他这个已经下过处死令的死囚,甚至还给他升了官。
只是没有人知道陈锋到底在为皇帝做什么?
连中书省宰相胡惟庸都不知道。
是的,为了陈锋,陈怀义甚至去求了一直看不惯的胡惟庸。
当时胡惟庸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摇头表示不知道,还说连他也好奇呢!
不只是胡惟庸好奇,实在是百官都好奇。
一则是本来该被秋后问斩的陈怀义为何突然被释放,还连升八级?
二来,封闭了一个多月的太医院内到底有什么?
是否跟陈怀义一直在打听的那个儿子陈锋有关?
而从那时候开始,陈怀义就不再打听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在办的差事保密性太高,高到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胡惟庸都没资格知道。
陈怀义也就死心了!
只是每晚回家没人与他顶嘴,总是不得劲。
此刻见爱子安然归来,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可陈锋那苍白瘦削的面容又令他心如刀绞。
......
陈锋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
消息传入宫中,朱元璋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把揪着他派去服侍陈锋的侍从厉喝:
“他在宫里没合眼吗?怎会如此疲惫?他若有个闪失,朕诛你九族!“
侍从战战兢兢解释:“奴婢劝了,但陈大人说实验不能中断,就接连熬了几宿...“
朱元璋神色稍霁,吩咐内侍:“去内帑取些补品送到陈府,替咱慰问一下大明的功臣!“
侍从擦了擦冷汗,领命退下
而直到此时,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马皇后才开口:“这孩子…真是没看出来,挺有韧性的…硬是忍受了一个多月,换做一般人,早就崩溃了!”
朱元璋知道自家妹子在说什么,也叹息:“咱看他坦然自若,轻松随意,还以为他来自未来,天生无所畏惧呢…看来,也是个正常人啊!”
马皇后无语:“没听他说吗,后世虽然科技发达,但还不至于成神仙,人还是人,七情六欲还在,胆怯、害怕、紧张、惶恐的情绪仍旧会有!”
“再说,人家先是被你关了一阵,差点被流放,好不容易出来又被你押在皇宫搞什么实验…如此一直紧绷着精神,没在皇宫就倒下算他有韧性的了!”
朱元璋点点头,认同不已:“确实韧性十足,有咱当年的几分风范!”
马皇后无语。
朱元璋却又忽然抚掌大笑:
“妹子你别说,这来自未来的办法、药物着实神奇啊!”
“就这一个多月,痘苗法已经救治了不下数万感染了天花病毒的百姓。”
“还有,那抗生素,效果惊人,一天内治好了感染风寒的病人,两天就让红肿溃脓的伤口恢复正常…实乃神药乎!”
“此药不只能救治标儿,更能救治千千万万个人。”
“妹子你也知道的,每年因打仗受伤伤口感染而死的士卒不计其数,可如今有了抗生素,往后那些个受伤的士卒的存活率将会大大提高!”
“这抗生素,比痘苗法还要重要无数倍啊!”
越说朱元璋越意气风发,斗志盎然:“往后,咱大明再少有因天花而死的幼童,再少有因伤口感染溃脓而死的士卒…咱大明一定会越来越强,越来越繁荣的!”
“陈锋啊,就是咱大明未来道路上的指路人,照明灯!”
马皇后眯起眸子:“希望陈锋口中的盛世早点到来,早些出现在大明!”
夫妻俩对视在一起,露出了笑容,眼中尽是憧憬。
......
“老登!踢我作甚!“
此刻,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指路明灯“正揉着屁股怒视父亲。
陈怀义板着老帅老帅的脸:“日上三竿还赖床?“
实则心中焦灼——这臭小子睡醒就吃,吃完又睡,急死个人,老子等你起来说清事情原委呢,憋死老子了!
陈锋裹着被子,怒目而视:“再动手动脚,小心我请旨把你发配岭南!”
“呵,陈大少爷好大威风,人脉宽广到都能使唤皇帝了,真是光耀门楣啊!“陈怀义嘴上讥讽,眼底却藏着关切。
在面对儿子,父亲是不太会释放父爱的,他们的父爱一般用严厉来表达。
是以,不管心中有多心疼,陈怀义这个老直男都不会表达…不会正面表达。
“别说,我陈锋还真光宗耀祖了,成了咱们老陈家第一个封爵之人。”陈锋继续躺在榻上,咧了咧嘴。
“嗯?”陈怀义一愣。
“不瞒你说,“陈锋得意扬扬,“你儿子现在可是忠义伯,岁禄千石。”
“哦对了,老登…咳咳,老爹你以为你的八级跳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你生了个又帅又成器的儿子!”
陈怀义:“……”
…
稍顷,陈锋讲述了事情原委,只不过中间忽略了穿越者之事。
其实也没什么,陈锋是魂穿胎穿,一直都是陈怀义的儿子,只不过是觉醒了前世的一些宿慧罢了。
还是那个和陈怀义朝夕相处(斗嘴)了十多年的儿子。
听完,陈怀义沉默良久,神色复杂地看着陈锋。
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子俩向来针锋相对,此刻无声的举动,已是老父亲最直白的赞许。
陈锋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院外传来福伯喂养鸡鸭的声响,一切恍如昨日,却又截然不同。
……
“娘娘无需忧心,此株疫苗已为数千天花患者接种,无一例出现排斥反应,实乃可堪大用的稳妥痘苗!“
慈宁宫内青砖墁地,陈设简朴,陈锋手持银制接种管,边为马皇后施种边温声宽慰。
休沐三日的他甫一奉诏入宫,便要为朱明宗室全员施种这历经千次筛选的防天花痘苗。
此植株是经过多番筛选,并且给数千人接种无一例出现排斥反应的样本。
是以,用来给皇室成员接种最为妥当。
原本朱元璋要第一个接种,但马皇后还是不放心,提出让她来。
她是皇后,即便有个意外也影响不大。
朱元璋却是万万不能冒险的。
朱元璋本来不干,但在陈锋也认同后,他只能遗憾放弃。
接种疫苗听着很高大上,其实很简单。
银管吹入接种者鼻腔之内即可。
当然,马皇后不是陈锋来吹,而是同样已经接种过的宫女来吹。
陈锋只负责准备好痘苗,同时教导宫女操作。
很快就好了。
此刻这位六宫之主正以素帕轻拭鼻翼,凤目含笑:“有劳了,孩子。“
陈锋躬身还礼,转而俯身为其身旁两岁孩童施种。
此人便是皇长孙朱雄英。
而这疫苗其实是专门为朱雄英准备的。
因为一切因朱雄英而起,朱元璋才会如此重视此事。
稚童瞪圆了乌瞳,待鼻端窜入异痒时,忽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随即伸手揉了揉,看着陈锋嘟囔了一句。
陈锋笑笑,又看向朱元璋:“陛下先来,还是…”
陈锋话都还没说完,殿外便传来声响。
“自然由本宫先试!“太子朱标清朗声起。
“臣弟愿为父兄前驱!“燕王朱棣豪迈接言。
“都让开!合该俺先来!“秦王朱樉的粗嗓震得窗棂微颤。
“别抢了,我来!”再一个清朗声音传来!
朱元璋:“……”
……
片刻后。
秦王朱樉仅次马皇后接种痘苗。
随后是晋王朱棡。
再才是燕王朱棣。
最后才是朱标与朱元璋。
接种过后,一家人也没什么不适。
然后又分批招来其余皇子皇女接种。
这些都是由陈锋亲自来。
当他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接种时,少女明眸流转,将眼前清隽郎君细细端详——
这就是母后说要将我许配给对方的那个陈锋吗?
嗯…母后说的倒是不错,人长得挺好看的。
就是有些瘦了…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动我?
少女心中顿时千转百回!
陈锋倒是没什么异样,很快为她接种好后,又为其余皇子皇女接种。
没一会便好了。
至于朱元璋的其余妃子,除了马皇后的干妹妹郭惠妃外,其余的妃子都由太医按照陈锋教给的步骤去接种。
而做完这些,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效率非常之高。
接种完毕后,朱元璋扫射一圈,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之前虽然知道有预防天花的办法,但没接种之前始终不能安心。
满意点点头后,朱元璋大手一挥,赶走了一圈围着陈锋好奇观看的皇子皇女。
留下了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
这四位都是比较年长的皇子,可以托付大事了。
陈锋穿越之事,朱元璋也暂时允许这几个人知晓。
其余人,朱元璋暂且不会告知。
而朱标、朱樉、朱棡、朱棣被留下,便知道自家父皇是有要事商议,当即静静等待着!
马皇后和郭惠妃也识趣离去。
最后殿堂中就剩下朱元璋、陈锋、朱标、朱樉、朱棡、朱棣六人。
待宫人尽退,唯余天子父子五人与陈锋时,朱元璋鹰目如炬:“可知为何独留尔等直到此时?”
朱樉特别自信,傲然道:“吾以壮,壮则生变…”
“啪!”他话还没说完,老朱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骂咧咧,“变你奶奶个腿,咋滴,想造反?”
高大魁梧的朱樉捂脸讪讪不敢言语。
朱棡是个俊朗堪比陈锋的青年,眼神流转间颇有智慧,他淡淡开口:“想来父皇是有要事叮嘱儿臣几个!”
朱棣面容微黑,长得没有朱樉高大,没有朱棡帅气,但眼神却是最为桀骜,此时挑着眉,沉声开口:“父皇想让儿臣们为国分忧吗?”
朱元璋点头又摇头:“咱之所以留下你们哥三,一来是因为你们已封王,该为咱分担一些事了。”
“二来嘛,今日咱准备问陈锋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们哥几个都得听着、记着,时刻铭记在心。”
三人当即神色肃穆。
朱元璋又看向朱标:“标儿你作为太子,此事关乎大明国运,你也得心中有数!”
“儿臣明白!”朱标深吸口气,露出凝重之色。
他知道,自家父皇要问大明国祚问题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下一句话便对陈锋开口:
“陈锋,如今皇后、皇孙、太子之性命皆无忧,那咱便要问一问咱大明的国祚问题了!”
陈锋自然知晓今日朱元璋召他进宫不只是单纯的为了给众皇室成员接种痘苗。
肯定还要询问更加重要之事。
陈锋当即颔首:“陛下问便是,之前我便说过,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朱元璋颔首,随即目光如电:
“你说过,咱大明国祚只有区区二百七十六载。”
“且说分明,咱大明缘何二百七十六载而终?“
“什么?”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的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面色大变。
朱标与朱棣倒是一开始就知道,此时面色虽不变,但眼神却幽深了许多。
陈锋稍稍思索:“其实每一个王朝灭亡的因素都大差不差。”
“无非是吏治腐败,官员贪污,权利互相倾轧,朝廷运转效率低下,百姓民不聊生。”
“再就是经济崩坏,赋税过重,土地兼并,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造反,陛下不也是如此吗!”
“若还有其他因素的话,无非就是军队衰弱,没有出色的武将,外敌入侵,军阀割据。”
“还有,自然环境因素吧,天灾人祸,让百姓实在活不下去,朝廷又不断加配税赋,让一加一爆发出了大于二的后果余波。”
“哦哦,还有一点可能就是末代皇帝的个人能力问题,刚好遇到乱世,一个能力不够的皇帝如何能够压得住一切呢!”
“这些种种因素加起来,便是一个王朝灭亡的原因了!”
朱元璋眯眼高看了陈锋一眼,分析总结得很到位。
朱标、朱樉、朱棡、朱棣则默默记下。
这就是他们父皇想给他们谨记之事吧!
见几个儿子都在认真听讲后,朱元璋满意点点头,再看向陈锋:“咱大明占了几条?还是全占?”
陈锋想了想:“全占不至于,但大概占了吏治腐败、官员结党营私、军队战斗力减弱、经济状况出现问题、小冰河时期的到来让大明自然灾害频发…还有就是外敌入侵了!”
朱元璋:“……”
朱标兄弟四人:“……”
朱元璋没好气地瞪着陈锋:“还说没全占,这和全占了有什么区别?”
陈锋哑然:“陛下说的也对,差不多全占了吧!”
“但最关键的其实是农民起义、外敌入侵、经济崩溃这三点!”
“仔细讲来!”朱元璋大手一挥,示意。
朱标哥四个也做好了拿小本本记录下来的准备,
这些往后一定要编写进入皇明祖训,让朱家后世子孙代代铭记。
“其实世界的气候是随时在变动的,它犹如一条曲线,每时每刻都在起伏不定!”陈锋细细称述着:“而大明末期,正处于小冰河时期,也就是这条气温曲线的最低处。”
说着,陈锋用茶水在案面勾画演示:
“而这小冰河时期带来了什么影响呢?那就是自然灾害频繁,不是干旱就是洪涝,百姓苦不堪言。”
“加上外敌入侵,朝廷需要打仗,打仗就需要财政支撑…朝廷的钱都在那些腐败的官员手中,朝廷没钱,那只能加派税赋。”
“加派税赋需要人,而这些人到地方就胡乱加配,草菅人命…百姓被逼到绝境了,自然要奋起反抗…然后国内就出现了大量的农民起义!”
“这时候,外敌入侵,经济崩溃,农民起义三者形成了死循环,外敌入侵需要打仗,打仗需要财政,财政需要加派税赋,加派税赋逼得国内农民起义不断…镇压农民起义又需要打仗,又需要增加税赋……”
说到这里,陈锋都觉得没意思了,摇头:
“一个国家大抵就这样活活耗死了!”
朱元璋露出愤恨之色:“贪官污吏该死!”
陈锋说的这些他深有感触,特别是对下来收税的贪官污吏,草菅人命都是最简单的,他们有一百种法子从百姓手中抠出粮食。
朱标眼神幽幽:“亡国莫过如此了!”
朱棣倒是咧嘴:“那你所说的外敌难道是元庭余孽?”
对比其他,朱棣倒是对北方草原的敌人更兴趣。
而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大敌一般都来自北方。
朱元璋与朱标、朱樉、朱棡也看向陈锋。
陈锋点点头:“是来自北方,但是不是北元余孽就不得而知了!”
“谁?”朱元璋咬牙切齿。
“建州女真!”陈锋道:“而最终取代大明的政权也正是建州女真!”
“什么?取大明江山的是蛮夷?”
这下子,朱元璋不淡定了,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这辈子最恨的莫过于蛮夷。
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对蛮夷有多怨恨。
更何况,朱元璋北伐打出的旗帜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即便是被农民政权推翻了大明,建立了新的的汉人王朝朱元璋都不会如此生气。
因为他知道老百姓被逼急了的不容易,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他万万受不了被北方的鞑子取大明而代之。
这简直是对朱元璋的侮辱。
同样愤恨不已的还有朱标兄弟几个。
特别是朱棣,咬牙切齿:“艹,本王一定要弄死他们祖先,让他们没有机会出现在世上!”
朱标也眼神灼灼:“不错,我大明可亡,江山不可亡。”
“杀!”朱樉想了半晌,最后只想出这个字。
霎时间,朱家几个杀神眼睛全都红了!
朱元璋露出危险獠牙,拍着陈锋的肩膀:
“告诉咱,建州女真是什么玩意?在什么地方,咱要发兵,犁庭扫穴,鸡犬不留!”
“灭族,必须灭族!”朱棣大叫。
说其他的他不感兴趣,但打仗他兴趣满满。
再说,按照陈锋之前的话来说,大明末代皇帝是他不知多少代的子孙。
那什么狗屁建州女真居然敢欺负他的后代,自己这个老祖宗自然要欺负建州女真的老祖宗。
这次连朱标都没仁慈了,看着陈锋言辞诚恳:
“陈锋,告诉我们,那建州女真现在在哪?”
“为了大明国祚,也别怪大明师出无名了!”
陈锋侪牙,看了眼这父子几个,一个个的都是杀星啊。
但想了想,建州女真确实不是啥好玩意,天生反骨的存在。
一下归野人女真,一下归大元,一下又归朝鲜,一下又归大明的。
如此繁复的一个具有劣根性的民族,不值得同情!
更何况,如今陈锋已经穿越到大明了,可不想自己的后代弄个金钱鼠尾,难看得要死。
是以,陈锋毫不犹豫地将建州女真卖得一干二净。
当得知了如今建州女真就生活在辽东北部松花江下游以及牡丹江流域之时。
朱元璋拍案而起,声震屋瓦:“召魏国公徐达、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文忠、颍川侯傅友德、吉安侯陆仲亨、西平侯沐英,长兴侯耿炳文…率兵二十万出征辽东,将辽东各地女真部落全部清除,犁庭扫穴,鸡犬不留。”
“父皇,父皇,儿臣请命随军出征!”
朱棣与朱棡几乎同时开口,眼神灼灼,跃跃欲试。
朱樉最后闷闷:“父皇,俺也要去!”
朱元璋瞥了他们三人,想了想点头:“去吧,亲自去斩了女真鞑子祖宗的头颅回来祭奠列祖列宗。”
“记住,不要放过一个女真人,全部就地斩杀,不必留活口!”
“得令!”
陈锋看得龇牙咧嘴,心中为此时还在以渔猎、采集为主的建州女真部落默哀三秒钟!
不对,朱元璋说的是所有女真部落全部斩首…
陈锋顿时牙疼。
还真是斩草除根,除得彻底啊!
……
这一日,朝堂再次震动。
不知发什么疯,皇帝朱元璋居然下旨一次性让三位国公,七八位侯爷一同出征,目标好像是位于辽东的一些土著弱小部落。
百官都惊呆了!
什么玩意就值得如此阵容去对待啊?
连北伐都没一次性出动过这么多名将!
特别国公还是排名前几的几个,侯爷也是!
这种阵容,去灭掉北元余孽都够了!
咦?
莫非陛下是打算声东西击?
真正的目标是北伐北元朝廷?
这下子,议论声更大了。
各种说法都有。
连魏国公徐达、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文忠都懵了。
急忙进宫面圣,询问到底打谁?
朱元璋态度坚决,手指指着东北方:
“辽东女真,辽东女真,辽东女真…”
连续说了三遍,让三位国公脸色微变。
而最后朱元璋又下令:“但凡是女真人,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斩首,咱要的犁庭扫穴,灭族!”
“是!”三位国公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骇然之色。
那女真部落到底如何惹到陛下了,让陛下说出全部灭杀的话语来!
以前,朱元璋一直劝说他们这些将领不要杀降,杀降不祥!
可如今,听意思是不要俘虏,全部斩杀!
这还是第一次!
…
第二日,大军就开拔了。
速度快到了令人发指。
…
慈宁宫中,马皇后端详着手中精美的琉璃碗,许久之后看向朱元璋:“重八,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朱元璋也在看这精美的琉璃器。
自从陈锋给了烧制琉璃器的法子后,大明的工匠经过多次烧制,终于能够稳定地烧制出琉璃了。
这让朱元璋最近有些烦躁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晶莹器皿映出马皇后眉间忧色:“灭此一族,焉知不会另有祸端?“
“灭了一个女真,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男真?或者其他势力来灭亡大明?”
马皇后认真的说着。
神色有些担忧。
对于朱元璋直接发兵去灭女真的行为感到担忧。
因为她觉得这并不是最佳的解决之策。
朱元璋咧了咧嘴:“咱知道妹子你想说什么,但都明白的,大明的灭亡并不只是因为建州女真,而是因为内外皆烂了才灭的!”
“可妹子,纵使后世仍有烽烟,咱朱明江山,绝不容蛮夷染指!“”
“是以,咱唯有灭了所有蛮夷,杜绝一切可能!”
“先灭女真,再灭元人,未来大明即便还会走向衰落,可也是被汉人所取代,江山还是这华夏之江山!”
马皇后沉默了一会,倒也没再反对,而是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少从陈锋那里得知大明的未来历史走向,多从陈锋那里获取让大明走向更强,更远的法子呢?”
朱元璋眼神一亮,一拍大腿:“咱知道了…是啊,咱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说着,朱元璋又看向手中质地纯净宛如如水晶的琉璃碗,嘿嘿一笑:“妹子,谁说咱没有问的,这不就是吗?”
“哦还有,治疗预防天花的痘苗法,治疗风寒、炎症的抗生素,这些都是能够让大明走向更强更远的法子啊!”
“但妹子你说的也对,这些还远远不够,陈锋那里肯定还有更多的好东西足以改变大明!”
马皇后笑了,总算点透了这家伙。
马皇后希望朱元璋不要执着于其他时空的大明历史。
而是更要注重当下大明的发展。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之人,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可随即马皇后就说出了一句让朱元璋目瞪口呆的话来。
就见马皇后凤目流转,轻抿茶汤,忽而开口:“重八以为,将英娆许配陈锋如何?“
朱元璋执盏的手蓦地一颤,琉璃映出他愕然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