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议论,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寂静。
陈兴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身旁许兰的手微微收紧,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反手握住妻子,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尽管他自己的后背也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来的是村里的几位长辈和邻居,为首的是村支书,还有几个平时爱嚼舌根的婆娘,以及对陈兴国半信半疑的老实庄稼汉。
他们的脸上混杂着好奇、疑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兴国啊,”村长率先开了口,“我们都听说了……镇上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家的菜啊、鸡啊,都是……都是用了啥见不得人的法子才长那么好的,吃了怕是要坏身子?”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响起几声附和。
“是啊是啊,俺也听说了,说那鸡长得飞快,怕不是喂了啥药吧?”
“还有那菜,绿油油的,水灵得不像话,谁知道是不是……”
一句句质疑像冰冷的针,扎在陈兴国和许兰心上。
谣言这东西,真是比毒蛇还毒,杀人不见血。
陈兴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叔,各位婶子大娘,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管不住,但东西好不好,是不是昧良心的玩意儿,咱们自己心里得有杆秤,眼睛也得看得真切!”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的许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十足。
许兰立刻会意,柔声对众人说:“各位叔伯婶娘,光说不练假把式。兴国的意思是,不如明天大家抽个空,跟着我们去地里、去养殖场里亲眼看看,我们这菜是怎么种的,鸡鸭是怎么养的。好不好,大家自己说了算!”
这话倒是让不少人意动。
峰林村的人,骨子里还是淳朴的,信奉眼见为实。
村长点了点头:“兴国媳妇说得在理。空口白牙的,谁也说不清。明天,咱们就去看看!”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只剩下陈兴国和许兰两人。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兰儿,委屈你了。”陈兴国看着妻子,眼里满是歉疚和心疼。
这些风言风语,不仅是冲着他来的,也让许兰跟着受了不少闲话。
许兰摇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踮起脚尖,轻轻帮陈兴国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说啥傻话呢,咱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明天,咱们就让大家伙儿瞧瞧,咱们的底气!”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夜空中最亮的星,瞬间驱散了陈兴国心中的阴霾。
他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不安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兴国家门口就聚集了不少村民。
除了昨晚来的几位,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
村长清了清嗓子,维持着秩序。
陈兴国和许兰也早早准备好了。
陈兴国领着大家先去了他承包的那几亩菜地。
此时正值蔬菜生长的旺盛期,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
黄瓜藤爬满了架子,顶着嫩黄的小花,下面坠着一根根笔直翠绿的黄瓜,身上还带着细密的绒毛和晶莹的露珠。
番茄也挂满了枝头,有的青涩,有的已经泛红,圆滚滚的,看着就喜人。
还有那一片片的辣椒、茄子、豆角……无一不是长势喜人,生机勃勃。
“大家看,”陈兴国随手摘下一根黄瓜,用袖子擦了擦,递给旁边一位有些迟疑的大婶,“尝尝看,这味儿跟你们自家种的有啥不一样?”
那大婶将信将疑地接过,咬了一口,“咔嚓”一声,清脆爽口。
她眼睛一亮:“哎呀!这黄瓜,真甜!水分真足!”
陈兴国笑了笑,指着地垄间的覆盖物和一些自制的驱虫装置,开始详细解释:
“大家可能觉得我这菜长得快,长得好,就以为我用了啥‘神药’。其实啊,诀窍都在这地里头。”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疏松的土壤:“这土,我可是下了大功夫改良的。用了农家肥,还掺了草木灰,保证肥力足,透气好。还有这垄间的稻草,是用来保湿保温,还能抑制杂草。至于虫害,我用的是自己配的草药水,还有这些粘虫板,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绝对没有一点对人有害的东西。”
他讲得深入浅出,结合着上一世的农业知识和经验,把现代的一些生态种植理念用这个时代村民能听懂的话语娓娓道来。
他甚至还提到了不同蔬菜间的轮作、套种,如何利用植物间的相生相克来提高产量和防治病虫害。
村民们听得入了神,尤其是张大娘,她可是村里有名的种植能手,一开始她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的。
可听着陈兴国的讲解,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长势,她脸上的疑虑渐渐变成了惊讶和佩服。
“兴国啊,你这法子……真是……真是让俺老婆子开眼界了!”张大娘忍不住赞叹道,“俺种了一辈子地,还真没你琢磨得透彻!这菜,一看就是好东西,绝对不是用啥歪门邪道弄出来的!”
有了张大娘这位“权威人士”的肯定,其他村民心里的疑虑也消散了大半。
他们纷纷围着陈兴国问东问西,对这些新奇的种植方法充满了好奇。
接着,陈兴国又带着大家去了后山的养殖场。
鸡鸭鹅被圈养在宽敞的围栏里,精神抖擞,羽毛光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料清香,而不是想象中的腥臭味。
“我的鸡鸭,吃的都是五谷杂粮,还有地里的菜叶、虫子,绝对不喂那些催长的精饲料。”
陈兴国指着一旁堆放的玉米、糠麸和切碎的菜叶,“养殖环境也重要,要勤打扫,保持干燥通风,这样牲口才不容易生病。”
他甚至当场抓了几只鸡鸭让大家检查,那结实的肌肉,健康的体态,骗不了人。
参观了一圈下来,村民们之前的疑虑几乎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陈兴国的佩服和对自己之前听信谣言的些许羞愧。
但陈兴国知道,光看还不够,得让大家伙儿亲口尝尝,用味蕾来彻底粉碎那些恶意的中伤。
中午时分,陈兴国家的小院里支起了几张大桌子,香气四溢。
许兰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媳妇,将早上刚从地里摘来的新鲜蔬菜,还有处理干净的鸡鸭,做成了一道道家常美味。
凉拌黄瓜清脆爽口,番茄炒蛋酸甜开胃,红烧鸡块肉质紧实、香气扑鼻,还有清炖的鸭汤,鲜美无比……没有复杂的调味,靠的就是食材本身最纯粹的味道。
陈兴国热情地招呼着:“大家都别客气,敞开了吃!尝尝咱自家地里种的,自家圈里养的,到底是个啥味儿!”
村民们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被食物的美味所征服。
“哎呀,这黄瓜,比刚才在地里吃的还好吃!”
“这鸡肉,真香!有嚼劲,跟咱们自家养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兰儿媳妇这手艺也好,简单的菜做得这么好吃!”
赞美声此起彼伏。
那些之前在背后嘀咕过的人,此刻也吃得满嘴流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向陈兴国的眼神也变得敬佩起来。
“兴国啊,之前是我们糊涂,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错怪你了!”一个之前附和过谣言的汉子,端着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啊是啊,吃了你家的东西,我们才知道那些话都是瞎扯淡!你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谣言,在绝对的美味和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着大家伙儿吃得开心,议论着自家产品的优良,陈兴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王老板想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搞垮他?
哼,还嫩了点!
许兰穿梭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给大家添菜、倒水,耐心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陈兴国看着忙碌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走到她身边,低声说:“累不累?歇会儿吧。”
许兰抬起头,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忙碌和热气泛着红晕,她冲他摇摇头:“不累,看大家吃得高兴,我心里也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话语,但空气中却仿佛弥漫着一种甜腻腻的味道。
夕阳西下,村民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嘴里还在回味着中午的美味,讨论着陈兴国的本事。
“总算是把这阵风给压下去了。”许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轻声说道。
陈兴国点点头,走到院子门口,望着远处镇子的方向,那里是王老板的地盘。
“是啊,暂时是压下去了,但王老板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我们不能尽快把农庄办起来,扩大规模,迟早会被他挤垮!”
陈兴国猛地转身,“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许兰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兴国,你想做啥?”
陈兴国握着许兰的手说道:“兰儿,我明天得去县城一趟,应该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