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村委会大楼外观陈旧,墙皮有些许脱落,周围几棵枯瘦的树木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陈兴国站在大楼外,粗糙的皮肤能感受到微风中夹杂的尘土,心脏在肋骨间剧烈跳动,发出“砰砰”的声响。
从里面传出的笑声,熟悉却又带着一丝恶毒,那笑声尖锐刺耳,像一把把利刃划过他的耳膜,让他脊背发凉,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次,”一个尖锐而得意的声音叫道,“看看陈兴国怎么从这烂摊子里脱身!”他的胃一阵痉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他无比确定这是一场蓄意的攻击,这种确定让他寒彻骨髓,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牙齿都不自觉地打起战来。
兴国推开门,走进房间,一股混杂着汗味和烟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扫视着里面聚集的人们,看到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扭曲。
就是这些农民,几个月前还急切地向他请教养鸡和培育获奖鸡蛋的方法。
现在,他们的脸扭曲得十分难看——充满了怨恨、嫉妒,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在他眼中如同狰狞的恶魔,让他心中一阵厌恶。
对他成功的恐惧。
“那么,”兴国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划破了房间里嘈杂的气氛,“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是吗?”
李大虎阴阳怪气地回怼道:“哟,你有证据吗?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陈兴国愤怒地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别以为做了坏事就能不认账!”
李大虎狡辩道:“你听到又怎样,谁能证明是在说你?”兴国冷笑一声:“哼,你们那点心思谁不清楚,别装蒜了!”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急促而慌乱,仿佛一群受惊的老鼠。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避开他的目光,脸因为愧疚而涨得通红,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认出了带头的人,一个叫李大虎的男人。
李大虎试图复制兴国的成功,结果只得到了颜色苍白、稀稀落落的蛋黄,收入也越来越少。
在兴国的严厉审视下,大虎的得意笑容消失了,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我们……我们没说你坏话,兴国。”大虎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微弱而不可信,那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
兴国轻蔑地哼了一声,干涩而毫无笑意,那冷哼声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冰碴。
“哦,真的吗?因为我在大路上都能听到你们的话。说我的鸡蛋……现在怎么说来着?‘不好’?‘变质’?”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沉默,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指责,那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兴国的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颤抖,他只觉得手掌心的指甲嵌进肉里,传来阵阵刺痛。
这不仅仅关乎生意,更是关乎个人尊严。
这关乎他在农场付出的汗水,他为照顾鸡群而度过的不眠之夜,他为家人提供生活保障时的自豪感。
这关乎他与顾客建立的信任,而这种信任如今正被蓄意破坏。
一阵恶心涌上他的心头,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里泛起,那苦涩如同胆汁,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事情的发展并非如他所料。
他并不想挑起这场争斗,但他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
兴国收集好证据——忠实顾客的证明、优质饲料的收据,甚至还有一家独立实验室的检测结果——然后前往村长家。
他激动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心中燃烧着对这不公之事的怒火,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村长是一位睿智且受人尊敬的人,他眉头紧锁,关切地耐心倾听着,房间里只听得见兴国急促的讲述声和村长偶尔的叹息声。
第二天,村里召开了一次会议。
站在聚集的村民面前,兴国感到一阵紧张,他只觉得手心出汗,双腿微微发软。
他的妻子许兰在旁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温暖而有力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就像汹涌的怀疑和愤怒之海中的一个安慰锚点。
他与她对视,从她对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任中汲取力量。
他不会让她失望。
他有条不紊地陈述自己的情况,冷静而精准地展示证据。
起初在人群中响起的低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的沉默,那沉默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详细讲述了大虎和他的同伙是如何蓄意散布关于他农场的谣言,又是如何毒害公众舆论,企图把他挤出市场的。
房间里的愤怒显而易见。
人们愤怒地大声谴责肇事者,一位村民指着李大虎的鼻子骂道:“李大虎,你太不是东西了!人家陈兴国好心教你养鸡,你却恩将仇报,到处说他坏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另一位村民也气愤地说道:“就是,你自己没本事,还想把别人拉下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做得出来,真丢人!”
还有村民大声喊道:“大家几个月前还都向兴国请教养鸡和培育鸡蛋的方法,他毫无保留地分享经验,我们都受益了,你倒好,嫉妒人家成功就搞破坏,必须给兴国一个交代!”
大虎和他的同伙们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在众人的谴责下退缩了,他们像被打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他们低估了真相的力量和社区的凝聚力。
在那一刻,受到村民们正义的愤怒和妻子坚定不移的支持的鼓舞,兴国感到一股决心涌上心头。
这不会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把利润投入到在镇上开一家小店,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把农产品卖给顾客,绕过那些爱说闲话和唱反调的人。
他高品质产品的名声迅速传开。
方圆数英里的人都被陈兴国农场的声誉吸引而来,这个农场经受住了谎言的风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壮大。
小店生意兴隆,这证明了他的坚韧和努力。
一天晚上,当兴国和许兰关店门、清点当天的收入时,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店外……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低声轰鸣着,那轰鸣声低沉而浑厚,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车头灯如两盏聚光灯般划破暮色,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尘埃在灯光中飞舞,照亮了那间不起眼的店面,而这里已成为了陈兴国的“城堡”。
一位身着制服的司机利落地跳下车,潇洒地打开了后门。
从豪华的车内深处,走出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浑身散发着一种……嗯,举足轻重的气场。
兴国眯起眼睛,他那长满老茧的手本能地握住了许岚的手,粗糙的手掌与妻子细腻的手相触,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皮革和昂贵香水的浓郁气息飘向他们,与他们身上散发的新鲜鸡蛋和蔬菜的泥土芳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浓郁的气息刺鼻而陌生,让他有些不适。
他听到了擦得锃亮的皮鞋在人行道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从容不迫、分寸得当,那声响清脆而有节奏,仿佛敲在他的心弦上。
这可不是普通的顾客。
这意味着……有别的事情发生。
那名男子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他的脸仍被阴影遮住。
兴国感觉到许岚在他手上的握力加大了,他们之间无声地传递着一个疑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气氛,那紧张的气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笼罩其中。
他尝到了舌尖上那股金属般的期待滋味,兴奋与担忧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心想:这到底是一个难得的机遇,还是隐藏着未知的风险?
如果接受,自己能否应对大企业带来的各种挑战?
如果拒绝,会不会错失改变农场命运的机会?
接着,那名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如丝绸般柔和,但却暗藏着一股让兴国脊背发凉的暗流。
“你是陈兴国吧?我们得谈谈……一个机会。”他伸出手,手指上的一枚图章戒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我是李东青,来自……盛达集团。”
陈兴国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盛达集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像大企业传闻中的一丝风声。
他没有动。
“你到底握不握我的手,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