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林宵猛烈咳嗽,腥甜涌上喉咙。意识混沌如黏稠的雾。
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沉重得可怕。身体传来一阵阵钝痛,仿佛被碾碎,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抗议。
“醒了?”一个粗粝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金属质感,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林宵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昏暗的光线让他短暂失明,适应片刻,才看清眼前景象。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纵横交错,如同巨蟒般缠绕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刺鼻而压抑。他正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头顶是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灯泡,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是哪儿?”林宵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齿轮域,我的地下研究所。”男声回答,简洁而冰冷。一个身材佝偻的男人走近,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轮廓粗犷,半张脸被金属面罩覆盖,裸露的皮肤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
“你……是谁?”林宵挣扎着想撑起身,却发现浑身使不出力气。
那人没有回答。
他走到床边,金属面罩下的眼睛打量着林宵。
“活下来了,算你运气。”男人说着,伸手探向林宵的额头。
手指冰冷粗糙,带着机油味。
林宵下意识想躲,却动弹不得。
那冰冷粗糙的触感让林宵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想缩回脖子,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动弹不得分毫。机油的气味钻入鼻腔,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让他本就混沌的脑袋更加昏沉。
男人的手并未停留太久,很快便收了回去。
转身往旁边的金属柜子上拿起一个注射器走回来。
针头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寒光。
“这是什么?”林宵警惕起来。
“营养剂,维持你基本生理机能。”男人言简意赅。他那被金属面罩遮挡一半的脸转向林宵,昏黄灯光勾勒出他下颌坚硬的线条和脖颈上虬结的肌肉。
男人不再多言,抓住林宵仅存的右臂。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
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注入血管。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有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血液流淌。
身体的极度虚弱感似乎缓解了一点点。
注射完毕,男人拔出针头,随手扔进一个金属容器里。
“我……”林宵喉咙干涩,咽了口唾沫,带着血腥味,“我怎么会在这里?”
“机械教廷的废料场,捡回来的。”男人的声音依旧粗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那种地方,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子该去的。”
机械教廷?废料场?
林宵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两个词语对他来说陌生得如同异域的语言。他努力搜索记忆,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思绪如同流沙,越是用力,陷得越深,最终只剩下头痛欲裂。
“废料场……”他喃喃重复,眼神茫然,“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金属面罩下的眼睛像两口深井,望不见底。昏暗的光线下,林宵只能隐约看到那裸露皮肤上疤痕交错,似乎每一道都藏着一段粗粝的故事。
“那你记得什么?”男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林宵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剧烈的头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我……我叫林宵。”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男人的视线似乎向下移动,落在了林宵空荡荡的左臂袖口处。
“你的左手,”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怎么断的?”
左手?
林宵下意识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袖口。
“我……我也不知道……完全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手怎么会没了?发生了什么?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男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不再追问,佝偻的身躯缓缓站直了一些。他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色工装,材质粗糙,勾勒出不算壮硕但异常结实的身体轮廓。
“记不起来就算了。”男人转身,朝着工作台的方向走去,那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和工具,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好好躺着,别乱动,死不了。”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我还有研究要做。”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管道和阴影之后,只留下这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林宵独自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四周重新被寂静笼罩。只有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映照着他苍白而迷茫的脸。
“齿轮域……机械教廷……我的手……”他低声念叨着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试图拼凑出什么,但大脑像一团被揉乱的线麻,越理越乱。身体的疼痛和意识的混沌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浓重的倦意袭来,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金属零件相互碰撞的叮当声,以及某种机器低沉运转的嗡鸣。
……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头顶闪烁的灯泡。
林宵动了动手指,感觉比上次清醒时灵活了不少。身体的钝痛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酸软,但不再像散架般难以忍受。
他尝试着坐起身。
手臂微微用力,肌肉传来一阵酸楚,他咬着牙,慢慢将上半身撑离冰冷的金属床。
“呼……”一口浊气吐出,带着些许铁锈味。
视野晃动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他低头,目光扫过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管,一种陌生的空虚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的手……”他喃喃低语,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
这时,腹中传来一阵清晰的咕噜声。
饿了。
这个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身体的不适和脑海的混沌。比起那些抓不住的记忆碎片,腹中的空鸣更加具体。
他需要吃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产生了行动的欲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双腿移到床边,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迅速蔓延上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
身体晃了晃,有些头重脚轻,但总算站稳了。
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除了他躺过的金属床,只有一个矮小的金属柜子,上面空空如也。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紧闭着。
那个男人……他在哪里?
林宵犹豫了一下,走向那扇门。
门没有锁,只是有些沉重。他用仅剩的右手抓住门把,稍稍用力,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比房间里更暗,空气里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也更浓郁。头顶依然是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远处隐约传来金属敲击的叮当声,一下,又一下,规律而沉闷。
声音是从通道深处传来的。
林宵扶着冰冷的墙壁,墙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腻灰尘,触感粗糙。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通道两侧偶尔会出现紧闭的金属门,和他出来的那扇一模一样,像是某种重复的单元格。墙壁上挂着粗大的黑色线缆,像沉睡的巨蟒。地面有些湿滑,似乎有不明的液体渗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个男人又是谁?”
“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还断了一只手?”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只能凭借本能,朝着那声音和光线的来源走去。
叮当声越来越近,通道尽头也透出更亮一些的光线。
那是一个没有门的宽阔入口。
林宵停下脚步,在入口边缘悄悄探头望去。
里面的空间比他之前躺着的房间大得多,像是一个巨大的车间或实验室。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机油味和某种金属焊接产生的焦糊气味。四周墙边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金属零件、废弃的机械构件和工具箱,杂乱无章。
一张巨大的金属工作台占据了房间中央,上面铺满了图纸、工具和拆解开的机械部件。
那个戴着金属面罩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工作台前。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油污的深色工装,勾勒出结实但不夸张的身体线条。他微微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一把类似扳手的工具,正专注地对着工作台上的一堆复杂的机械结构敲敲打打。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斜上方打下来,将他半张金属面罩映照得冰冷,裸露的脖颈皮肤上,疤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的动作专注而熟练,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
就在这时,似乎察觉到了入口处的动静,男人敲打的动作停了下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某种设备低沉的嗡鸣。
男人拿着工具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金属面罩转向林宵的方向,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林宵能感觉到,那面罩下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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