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把防汛沙袋卷上天台时，陈野正用牙齿撬开珠江啤酒的瓶盖。铁质栏杆在暴雨中锈蚀成暗红色，他盯着手机里刚解封的防汛码头监控——画面定格在周叔宝马车驶离的瞬间，车牌号被泥水糊成父亲工号的模样。
大学生，干完这杯就算自己人。老刀的金链子陷进肥厚脖颈，冰啤泡沫顺着台风路径扑向陈野的千层底布鞋。三十八层楼下的街道已成汪洋，漂浮的东风厂防汛沙袋正撞碎便利店橱窗。
母亲发来吸氧视频，新制氧机的电源线缠着宅基地拆迁通知书。陈野把手机屏按在啤酒瓶上，蓝光映出林小曼在对面大厦的身影——她正用望远镜窥视这场高空交易。台风裹挟着咸腥海味，与当年货轮甲板的气息如出一辙。
签字，钱今晚到你妈账户。老刀拍在栏杆上的合同被雨水泡发，周老板给你留了建材公司副总位置。陈野摸着后颈结痂的刺青伤，那里正渗出组织液，混着雨水流进防汛指挥部的通讯录。
救灾警报突然炸响。陈野夺过望远镜，看见洪水冲开防汛码头仓库，成箱的走私香烟正随波逐流。蓝制服身影在抢险队中时隐时现，对讲机里传出科长声音：小陈，立即到B区参与救援！
皮划艇在洪流中颠簸如当年货轮。陈野抱着受灾婴儿时，瞥见东风厂货箱里漂出的尘肺诊断书——父亲泛黄的体检报告与现任主任的签名正被浊浪吞噬。婴儿的啼哭混着涛声，他突然想起母亲难产那夜的暴雨。
老刀的尸体在三天后浮出防波堤。陈野翻看刑侦现场照片，死者紧攥的五毛硬币边缘，刻着微缩的防汛仓库经纬度。林小曼的香水味混着尸臭飘来：科长让你去新成立的灾后重建办。
政务大厅的玻璃穹顶爬满裂痕。陈野递交调岗申请时，打印机吐出带海鲜味的纸张——灾民安置房规划图与周叔的走私路线图完美重合。科长拍着他肩膀微笑时，金丝眼镜反光里闪过货轮桅杆的倒影。
台风过境的月光洗净柏油路。陈野蹲在拆迁废墟翻找家当，母亲缝的鞋垫下藏着防水袋：里面是暴雨夜拷贝的监控视频，以及父亲尘肺诊断书的复印件。流浪猫叼着死老鼠窜过，鼠尾系着蓝制服男人的领带夹。
黎明前的海鲜市场飘来腐臭。陈野在卸货区看见熟悉的东风厂冷链车，司机正往灾民救济包里塞走私雪茄。他摸出那枚五毛硬币弹向车体，金属撞击声惊飞满棚白鹭，振翅声如父亲临终的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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