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突然，从人群里爆发出一声苍老的声音。
众人纷纷向两边让去，卓力的母亲，白发苍苍的木仁阿妈佝偻着身子挤了进来。卓力一直是沉默不语的，直到看到自己阿妈白发苍苍的模样，他有些慌了。
他不敢起身，只是膝行向前，伸手抓住了巴特尔的衣袍下摆。
“巴特尔，老王爷。卓力自知罪孽深重，我愿以死谢罪。只求您...”说到此处，卓力的喉头也有些哽咽。
“求您看在当年当年一同猎鹰的情分上，帮我照顾好我母亲。”巴特尔闭上双目，不愿看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卓力回过身来，向着母亲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伸手抢过旁边小兵腰上的弯刀，深深的看了母亲一眼，自刎而死。
“卓力，我的儿啊！”眼见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木仁阿妈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她捶胸顿足，嚎嚎大哭。便有相好的妇人低声劝慰着，那哭声便也慢慢小了下去。
至于卓力的尸体，自有人去收敛，草原上讲究死者为大。生前哪怕犯过再大的恶，死后魂灵都会变得纯净。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随着那颜的高热退去，伤情好转。其余三部也渐渐融入塔塔部，这场春日的硝烟终于慢慢散去。
王帐内，巴特尔铁青着脸，看向苏日勒。
“你说什么？你要去中原？”他嚯的站起身来，在王座前走来走去。
“你不知道中原人多么狡诈吗，他们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猾，你忘了你可怜的哥哥乌力罕了吗？”
“父王息怒，您听我说。”见父王提起哥哥，苏日勒知道父王是真的生气了，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部落有父王您在，孩儿也很放心。正是因着哥哥，我才要去中原。”苏日勒不慌不忙，端起桌上的马奶酒浅浅泯了一口。
“打天下易，守天下不易。因此我打算前往中原，学习他们的理念教条，将来也是为了我们塔塔部走的更长久。”他顿了顿又说。
“哥哥的仇，我不会忘记。我们且先养精蓄锐，时机一到，我自会挥师南下，为哥哥报仇。”
想不到小儿子心内竟有如此成算，巴特尔也算老怀开慰。他点了点头。
“你心里有数便好。对了，我听你母亲讲，你想娶那颜为妻？”巴特尔话音一转，开始关心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来。
提及此事，苏日勒也有些羞赧。他点了点头。
“是，我要娶那颜为妻。”
“不错，那颜是个好姑娘。你若能娶回来，那是你的本事。”巴特尔转身坐下。
“那塔娜呢？她自小就跟你屁股后头跑来跑去的。”巴特尔想到儿子身后常常尾随着的那个小小身影，忍不住问道。
“孩儿跟塔娜说的明白，她还小。我也一直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照顾的。等她再长大些，若是还要嫁我，那我就去提亲。她若是另有了心仪的儿郎，那就欢欢喜喜的嫁人。”苏日勒认真的跟父亲说着。
“你准备何时出发去中原？”巴特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就这三五日吧，一切打点好了就出发。”
巴特尔点了点头，“这几日多去陪陪你母亲吧。”
苏日勒点头应允。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此时正是午后，太阳还没有落山。苏日勒远远的就看到那颜站在河畔的一株柳树下，身形有些消瘦。
“那颜姐姐，你如今可好些了？”犹豫了片刻，苏日勒还是走了过去。
“好多了，那日多亏有你。”听到苏日勒的声音，那颜转过身来，脸色还有些苍白。
听到那颜这么说，苏日勒真是有些羞愧。
“那天本就是我的失误，没有看好卓力，这因此伤了你。你不但不怪我，反而还谢我，我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那颜笑了笑。“你也不能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再说你后来不也救了我嘛。”
许是伤病还没有恢复的缘故，那颜站久了便有些目眩。苏日勒扶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踌躇着开口。
“那颜姐姐。”
“嗯？”听到苏日勒叫她，那颜侧过头来。
“我，我想娶你。”苏日勒小声说道。
“什么？”那颜好似没有听清楚，又好似不敢相信一般，双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苏日勒你在说什么啊？”
“那日我把你从桑干河里捞出来，你浑身都湿透了。我为了让你把水呕出来，已经碰到你了。”苏日勒将双手伸展出来，嗫嚅着说道。
“阿妈说，女儿家的名声尤其重要。那天回来的时候，我与你共乘一骑，定然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流言是杀人的刀，她们不敢说到我面前来，却能伤了你。”苏日勒转身，直视那颜。
“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别人说你半分不好。”
那颜笑了笑，她轻声对苏日勒说。
“当时情况危急。莫说是我，换成别人，你也会救的，对不对？哪怕是垂垂老矣的妇人，那你救了她，为了她的名声，便要娶了她吗？苏日勒，话不是这样说的。”
“可是，我...我喜欢你，那颜姐姐。”见那颜再三拒绝，苏日勒横了横心，大声说道。
他这么直白的表露反而把那颜吓了一跳，她一双美目蕴含着三分怒意就横了过去。那清冷冷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苏日勒，片刻后那颜才开了口。
“苏日勒，你叫我那颜姐姐，你就是我弟弟。我和阿古那的感情你是知道的，这些话往后再也莫要说了。”
“可是，那颜。”苏日勒硬生生把姐姐两个字吞了下去。
“阿古那大哥已经走了，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你是担心小布和吗？我会将他当成我亲生的骨肉，好不好？”苏日勒有些急切。
那颜扶额，她只觉得有些讲不通，索性起身离去，只留给苏日勒一个背影。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一切都安排妥当，苏日勒也准备南下前往中原了。
苏日勒今日拆下了满头的发辫，将头发全部束在脑后，身着白衣，腰悬长剑，扮做汉人模样。只是他面貌实在俊秀，这一打扮，更像个富商公子携从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