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父亲的蓝色空间出来，我的心情都要阴沉很久。
我渐渐体会到老爸说的为什么父亲是心碎而死，每天听那些伤心欲绝的故事，再坚强的人也架不住摧残呀。
老爸的新家已经收拾好，让我回校前去他那里吃顿饭，算是温锅，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老爸和玲子姐。
以前我上高中，无论在学校住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我的心里总是很安稳，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回家，老爸都做好了饭等我。
虽是粗茶淡饭，老爸给了我无限温暖。
老爸经常给我讲我婴儿时的趣事，我感觉那更像新手老爸的成长史。
我刚一降世，父亲便烟消云散，十五岁的老爸抱着一个软乎乎的肉团，不知该如何下手。
“灵生，你不知道，婴儿屎尿那是真多，刚给你垫上尿布，一转头你就尿了，我恨不得揍你两下，可你还没我巴掌大。你那屁股眼，咋就像个鸭子腚，放个屁打个嗝都能蹦出屎来。那时候没有洗衣机，晴天还好，一到阴天可愁坏我了，洗的尿布眼巴巴的干不了。不得已，我只得把你裹在我的上衣里，我能有几件衣服？一连阴雨几天，我出门都没得衣服穿。”
我哈哈大笑，想象着家中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光着膀子的样子。
“七个月你就学会爬了，我在院子里铺了张席子，把你放席子上任由你爬，我去蒸个鸡蛋羹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这我把急得的，我看了看大门，也没有开门的痕迹，你才八个月不可能自己出去，我把屋里各个犄角旮旯都翻遍了，院子找遍了，最后在鸡窝里找到了你，鸡窝门那么小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进去的，我把你逃出来——你这浑身的鸡屎，手里还抓着一把，我当时就想把你仍垃圾箱......”
我知道老爸只是嘴上说说，他才不舍得把我扔掉。
我现在十八岁了，可以说储备了各种知识，把个奶娃给我我不一定养的活，可想而知老爸当时有多难，真是辛苦老爸了！
为了获得更多的养娃知识，他厚着脸皮往妇女堆里扎，请教一次给孩子喝多少奶粉，多长时间喝一次，孩子惊厥了怎么办，出疹子了用什么药等等各种问题。
那些年轻的小媳妇自然比未婚大姑娘放的开些，经常拿他打趣开玩笑。
“吆，大青年，你摸过女人么就养这么大个儿子！”
“小饿，你断奶了么就要奶娃！来来来我给你喂喂娃，顺便也喂喂你。”
小媳妇掀开衣服露出雪白一片，老爸羞得满脸通红不知该看天还是看地。
“饿呀，你剪这个尿布太短了，屁股都包不过来，你看像这样，再长点，宽数上再断点。”
“我正给娃做棉裤，一块给你做两条，过两天给你。”
“谢谢三婶。”
......
我都这么大了，老爸时不时还是人们闲聊的谈资。
***
可这两次回老家，一开门空寂寂的，没有老爸在家等我，我心里空落落。
我知道我已经成年，不能再困着老爸，我以后必须独立，独自面对生活，但亲情是永远在的。
老爸买的房子是以前村里拆迁的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他们住在四号楼五楼501室。我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西瓜和桃子。
走到四楼我就听楼上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声音，声音像是从东户传出来的。
我上楼敲门，开门的正是老爸，他看见我特别高兴。
“爸！”
“算着时间你也该到了！”
厨房里抽油烟机呼呼作响，玲子姐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
“玲子姐！”
“灵生来了，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来姐家带啥东西，姐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再带东西我可要生气了。”
我正和玲子姐说着话，里屋里跑出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把夺走我手里的塑料袋。
“桃子，我最喜欢吃桃子了！”
“赫赫，你干什么？不礼貌！”玲子姐呵斥着。
“这是谁家......”
此时从卧室走出个中等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你就是灵生？考上大学出息了！”
“小俊哥？”
他一开口我想起是谁。
“是我，快进来坐。”
姚小俊是玲子姐的弟弟，比玲子姐小两岁，技校毕业后就在城里工作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见一面两面。
“赫赫，萱萱，快过来叫哥哥。”
“哥哥好！”一个女孩捧着一本书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好，萱萱。”
“赫赫，你干嘛呢！？快叫哥哥。”
那个叫赫赫的小男孩已经捧着一个桃子啃起来，完全不理会大人的话。
“赫赫，咋这没礼貌呢，把桃子都洗洗大家一块吃。这可是哥哥买的桃子。”
“没事没事，喜欢吃就多吃点。”我只得敷衍着。
我换上拖鞋走进老爸的新家，说是新家，这里除了墙壁是新刷的，看着比较新，其他没有一点新家的样子。从阳台到客厅到餐厅东西赛得到处都是，大包小包堆满了地面，无处下脚。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像家，更像仓库。
老爸和玲子姐有这么多家档么？
老爸推了推沙发上的箱子。
“灵生先坐会，饭马上好了。”
我刚坐下，一个穿着睡衣敷着面膜的女人从卧室走出来。
“大外甥子来了。”
我猜测这应该是姚小俊媳妇。
“嫂子好！”
“坐坐，我先敷个面膜。”
现在我是搞明白了，这姚小俊一家是搬过来住了，老爸上周才把房子收拾好，这一家子就迫不及待的搬过来住，这速度惊人。
村里不是都说姚小俊一家在市里包工程，挣了大钱，买了大房子了，怎么还死皮赖脸来蹭老爸和玲子姐的房子。
我心里很不爽，老爸和玲子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他们凭什么过来挤，而且还占着大卧室。再说了老爸和玲子姐还要办婚礼，总不能在自己房子结婚还要住小卧室？！
也许是玲子姐早就预测到了这一切，坚持把房产证只写老爸的名字。
“姑姑，我要吃鸡翅。”
“赫赫，今天有客人，等会，我都摆好了大家一块吃。”
“不么！不！我就要吃鸡翅。”
说着赫赫躺地上打滚。
“姐，灵生又不是外人，你看把赫赫馋的，先让他吃一块。”
小俊不等玲子姐开口，端着盘子送到赫赫面前。
“就吃一块，不能多吃！”
爸爸还没说完，赫赫已经用手抓起一块鸡翅往嘴里塞。
“萱萱，你要不要吃一块？”
那个女孩视线移开书本，摇了摇头。
“我不吃，和大家一起吃。”
老爸把餐桌周围的杂物往外挪了挪，清出来一块勉强能坐的空间，开始往桌上端菜。
那桌椅一看便知是前住户留下的，椅子修了又修，依然摇摇晃晃。老爸拉过那把最破的椅子。
“开饭了！开饭了！小俊，赫赫，萱萱，快来吃饭，小俊喊你媳妇过来吃饭。”
“姐夫，不用管她，她减肥说不吃了。”
“姐夫，拿筷子。”
“姐夫，拿个勺子，我给萱萱舀汤。”
“姐夫，再给赫赫拿个杯子。”
嗨！这是看着我爸老实，拿我爸当佣人用。
我起身拿了个杯子没有递给小俊伸过来的手，而是直接放在桌子上，小俊不快的看了我一眼。
“小俊，你姐夫干了一天活也累。”
幸亏还有玲子姐心疼老爸。
我们都坐好了，就差小俊哥媳妇没出来。从我进来打了声招呼就没出来。
“青呀，出来吃饭了！”
玲子姐敲了敲门。
卧室的门打开，小俊嫂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化了浓妆。
“我不在家吃了，今天和朋友约好了！”
“青，不早就和你说了今天温锅？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我和朋友早就约好了，不好推辞！”
小俊嫂把长发拨到一边准备穿鞋。
小俊哥把碗往桌上一摔。
“天天出去浪，你那些朋友没一个正经人。”
“姚小俊，你凭什么管我！我都跟了你八年了，孩子都两个了，连个房子都没有，谁像我这么委屈！八年了你知道我们搬了多少次家！结婚前说在城里有房有车，合着都是租的！你就是个骗子，你们全家都是骗子！”
“闫青！少你吃少你穿了！”
“你们家的饭我不吃！”
“你敢出去鬼混我砸断你的腿。”
眼见小俊就要出手，玲子姐和老爸赶紧拉住他。
“没本事的男人，就只敢对自己媳妇发威！”
小俊嫂摔门而出。
“败家娘们！明天就离婚！”
“小俊，别吵吵了，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