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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枝捂着脸，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明明是夏天，背后却悄摸爬上一层寒意。
被打后，她也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握紧拳头，而此刻，那个男人从大厅走出，身上衣服凌乱，浑身一股酒气。抬起头对上男人眼睛的那一刻，江枝浑身立马绷直……
那也是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
“刘壮！还知道回来啊！”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女人看到男人回来，一把越过江枝朝大厅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刘壮的眼神在江枝身上停留了许久，女人说的什么他都没听。面对女人的硬拽，男人突然发了疯一般伸手推她，“滚开！”
“白梅！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
男人发起酒疯来不管不顾，白梅是女人的名字，这还是这么多年了江枝头次听到刘壮叫她的名字。
白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较好的面容阴沉着脸，恶狠狠的扭头看向江枝，“滚回自己的房间！”
语气是冰冷的，恶毒的，也似一把冒着寒光的尖刀，毫无感情，毫无顾忌的插进了江枝枯竭的心口。
江枝捂着脸，表情麻木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厕所旁边放杂物的杂物间……
或许这一刻，母亲对她的爱早就消失殆尽了吧。窝在自己的小床上，江枝听着大厅里传来的吵闹声。
男人的咒骂，女人的顶嘴，伴随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混杂在一块，最后剩下的只有尖锐刺耳的哭泣声……
不用想，她都能知道外面肯定是一片狼藉，然后第二天让她来收拾。
哭泣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大厅才平静下来。掐着手心，江枝心里默念着一切和她无关。
带着痛苦，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白梅突然踹开了她的房门，江枝刚坐在床上就被她扔了一个袋子。
袋子带着金属拉链，磕在脸上一阵生疼。不过江枝没叫，而是瞪着麻木的双眼看她。
“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滚去和你那短命的奶奶！”
白梅脸上一片青紫，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头发也遮盖不住。脖颈处也有红痕，江枝眸光闪了闪，想来昨天刘壮打她打的不轻。
江枝没反驳，什么话都没说。捡起袋子就开始装自己的东西，她只要再忍半年，到了十八岁就好了……
靠着这个念头，江枝坐上了去奶奶家的车上。
手心里紧紧捏着白梅最后甩给她的两百块，或许这一刻，两百块买断了白梅对她最后的心软。
奶奶家在另外一个城市，虽然就隔着几十公里，但江枝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去过，就连奶奶她都没见过几次。
每次见面都是在医院，因为她身体差，每次都是只有住院了，她才会被父亲带到医院看望奶奶。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是父亲去世的那天。奶奶脸色冷冰冰的，一点眼神和感情都没施舍给她。
江枝不懂，但也知道奶奶不喜欢她和母亲。
咯吱……
拿着白梅给她的地址，江枝坐了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一个陌生的村口。
江口村。
站在村口，江枝瘦弱的身影异常醒目，她身上的蓝白色校服格外显眼。
黑色的休闲长裤，蓝白色的翻领短袖。那是学校夏天的校服，在学校时，那是江枝掩盖心中自卑的皮肤。
但放了暑假，她还穿着校服，这一刻，身上的校服就像一件犯人的囚衣。把江枝的自卑全都摆在了台面上。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窘迫。
因为在学校都是穿校服，大家都一样，谁也不会瞧不起谁，谁也看不透江枝心里的自卑。
白梅不爱她，衣服都不想给她买。
她包里的就只有一条裤子和两件上衣，和两件贴身换洗的内衣裤。
上衣还是白梅淘汰下来的。
如果她第一天穿了那套衣服，那么后面脏了再换校服就很突兀。
还不如一开始就穿校服，脏了再换自己的衣服。
江枝面容清秀，瘦弱的身影很快就引起了路过人的注意，都在频频回头观察她。
她不知道奶奶家住哪儿，只能漫无目的往村里走。
天气很热，江枝没有多久就被晒得小脸通红，额头上，脖子里，后背，都开始了流汗。
不过多时，她就被晒得口干舌燥。终于有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走上前来站在她面前，“妮儿，你是来找谁啊？”
“我看你在村里转好几圈了。”
江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胡乱的擦着额头上的汗，“阿姨，我是来找我奶奶的。”
“但我不知道她住哪儿。”
“你叫啥名啊？”
“我叫江枝，树上枝头的枝。”
江枝捏紧了手心，眼神期待的看着妇人。妇人仔细瞧着她的脸，此时一阵风吹来，撩开了江枝的刘海。
琥珀色的眸子，小巧的翘鼻。突然妇人凑到她跟前，一双手摁住江枝的肩膀，语气略显兴奋道:“我说你咋那么眼熟。原来是江老太的孙女啊。”
“瞧瞧这眉眼，和江涛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枝心里一喜，妇人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村子中心走。
江涛是她父亲的名字，时隔多年，她终于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妇人走的很快，江枝被她拉着跑，两人跑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停下。村子里的房子都一样，一栋两层楼的小楼房，外面被刷成黑白两色，墙壁上挂着电视上看到的广告。
妇人松开她的手就朝里面喊，“老太太！你儿子的女儿来看你了！”
“和江涛简直一模一样！”
江枝满腹忐忑，心跳砰砰跳响个不停，手心也开始冒汗。
妇人喊完后，院子里依旧安静。就在俩人以为家里没人，紧闭的房门慢悠悠的从里面打开。
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袖褂子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头发花白，一张脸皱巴巴的。
等她走到阳光下，黝黑的皮肤还反光，如果她的眼神不冷漠的话，江枝都会以为她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二胖他婶子，你在哪儿捡的这玩意啊？”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这小丫头在村子里瞎转悠好几圈了，要不是我问，她怕都要转到天黑去了。”
“行了，人我给送到了，你祖孙俩慢慢谈，我先走了。”
妇人像是看出了老太太脸色的不正常，立马识趣的找了借口离开。
妇人离开后，江枝身子僵硬的站在院子里，和老太太两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