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D102年金月20日
Z睁开眼,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这个从登入便开始后悔出现的地方。过了良久,精灵才将防护服从维持生命的低温状态逐渐解除,这怪异的感觉如同睡着一个清醒的午觉,明明自己的意识清晰,浑身却无法动弹,也许动物的冬眠便是这种感觉。
距离一行人坠落在这里已经过去三个赫姆日。海螺号的液化解体使得众人不得不在这个极端的地方艰难生存,好在阿文和克拉夫特及时控制住了海螺号有限的资源,能在这里建立起还算凑合的前哨战,或者说,能待人的地方。
“其他人呢?”Z问道,这个被赫石流质薄膜护佑的小区域背靠一座被冻成小山包的地幔,用PA的话来说,在这里压根不用担心地幔的流动,如果不是精灵和赫石搭建的临时营地,连血液都不可能流的动。
“去勘测去了。”兰丽尹回答道。算上轮椅上坐着的废人的话,整个营地就三个人了。即便Z已经对精灵的运用有了很大的提升,但面对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冒险的事情,她还是选择让Z留在这里。而兰丽尹则是另一个意外,她的飞剑在之前的冲击中受到影响,似乎是核心芯片的磁性偏移导致电子排列全部乱作了一团。
Z抬起头来,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可能又要耗在这个方寸之地了。这片大地已经不能称为大地了,按照PA的说法,他们现在深处地表之下,头顶灰蒙的白蓝色天空实际是厚度堪比大陆的冰川,而那奇怪的光芒多是宇宙中遥远光芒折射回荡在结晶的水分子之后的景象而已。
但更奇怪的是这里,他们身站在地幔之中,众人推测,这个巨大空洞区域的形成与先前那个几乎贯穿整个赫姆星球的隧道有关,因为地幔流体的特质,加上对应的温差,导致这里的地幔活动逐渐突破地表而形成了巨大的地下空腔。当然,这一切推测的根源之一是隧道的存在。
关于这个险些要了所有人命的隧道,即便是PA和克拉夫特这样的专家也不能理解,自然形成这样的隧道绝不可能,按照克拉夫特的描述,这个隧道并不是贯穿了日极区和夜极区这么简单,隧道在深入地幔之后很明显围绕建造成了逐渐增大螺旋弧形轨道,由于地下的空气极度稀少,基本等同于是在模仿真空中的宇宙加速度运作,这是刻意用来拜托地心高密度重力影响的设计。
Z脑袋依旧是一片空白,他看着初见时不可思议,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的场景竟然唏嘘起来。
最惊愕和惊喜的是双螺旋迈雅,因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巨大的空腔之内,竟会存在植物。正是这些植物救了他们,在海螺号解体的瞬间,他们的初始速度过快导致所有人以接近顶部冰川的位置坠落,即便是有精灵反重力的控制,在巨大的加速度下基本等于是平流层跳伞的水平,然而这里参天的植物却救了所有人的命。
即使现在Z也能看到,这些稀少却擎天而生的灌木,在这个几乎没有氧气和阳光的地方,这些巨树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极端环境的宠儿,漫天的分支结构相伴的是冰蓝色的瘤状物,迈雅认为那些是植物的根须,即便PA不断反驳不相信会有把根倒着长的植物,但迈雅仍然坚持这么认为。这些巨树没有叶子,连接所有根须的是如沙漏般连接地幔的身躯,正是迈雅在凿开了如岩石一般的冰皮之下发现了一露便冷凝的疑似汁液的物质,他才认定这些不是什么冰雕而是生命。他认为,双根的结构使得巨树利用地幔吸收热量,而冰层之下的根须则利用几乎等同于没有的水氧和光合作用,让这惊世骇俗的植物得以在这片无法理解的区域生存下来。
但,即便有这般壮丽的景色,这片冰蓝色的暗淡之地,依旧如同一个没有一块墓碑的坟场一般,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精神。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峰峦迭起的冰冻地幔和零星的巨树,什么也没有,这里甚至没有风。
“Z先生,你回来了。”迈雅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马琳迦罗煞,两人走进了营地之中。
“迈雅先生,这次发现了什么新东西?”
老头笑的像个孩子:“发现了一棵几乎快连接到冰川顶的巨树!我要给这些树命名为宝钻树!”
“少说些吧。”马琳打断了激动的迈雅,指了指坐在那一脸郁闷的兰丽尹。
“放心,其他人肯定会带回好消息。”
三个赫姆日,每天大家都分小队出去勘探情况,至少截至目前,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磁场的干扰外加冰层,依照阿文的解释,赫石的长波无法穿透出去,联系不上行星城或是太阳谷的任何人,自然无法获得任何的救援,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冒险寻找。
依照Z的理解,如果隧道口本就是人型生物给的定位目标,那么穿过隧道来到这里肯定是人型生物所期望的结果。但遗憾的是,在这里寻找的三个赫姆日里,别说人型生物,大家什么都没找到过。
“兰小姐!迈雅先生!”
循声望去,阿文正匆忙的跑向这边,而他身后的机械臂上好似背着个人,近了才发现,是娇小身躯的帕斯卡,被机械臂像担架一样托举着。
“快来帮忙。”
众人围了上去,马琳将帕斯卡抱了下来,Z在旁边惊讶的发现,帕斯卡的双腿变了形,尤其是左腿脚踝都被扭向了不可思议的方向。
“一定是下层地幔的流动,冰冻地幔出现了断裂,帕斯卡掉下去了。”
“叫我PA!干!”帕斯卡痛苦的骂着。
“本来有精灵应对,但上一秒还是固体的地幔又突然流动起来,他的脚被夹住,我没办法。。。”
“没事,别担心。”迈雅凝神看了看伤势:“虽然这里的条件不好,但是保住腿是没问题的。”
“我可不想就这么丢失数据,老头靠你了!”帕斯卡痛苦的说道。
“别叫了,你真当自己是女的?”兰丽尹没好气的说道。帕斯卡好像还有些怕她,只好捂着嘴叫唤起来。
“我需要帮忙,马琳,你得用精灵搭建一个平台,阿文,你把我要用你的百臂巨人。这个时候克拉夫特要是在就好了,他的操作能力比我强。”
Z为了自己不帮倒忙,退到了兰丽尹身边:“迈雅是个医生?他不是生物学家么?”
“对人体结构足够了解,别忘了他可是开发仿生皮肤的人。”
“怎么回事?”
卓拉秘辛急匆匆的回到了营地,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克拉夫特。“来的正好!”迈雅喊道,立刻把克拉夫特拉了过去,兰丽尹在一旁跟卓拉秘辛解释情况,Z只看见卓拉秘辛此刻担忧的看着的不是帕斯卡,而是自己的弟弟。
“我们要进行一场矫正手术,百臂巨人的功能足够支持进行神经的修复搭建。克拉夫特,靠你了。”
“可是。。”克拉夫特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看卓拉秘辛,好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们发现了些东西。”卓拉秘辛立身说道,所有人都沉默了,“我们现在能不能出发。”
“首席!我可动不了!”帕斯卡哀嚎道。
“能不能一边行进一边进行帕斯卡的救助。”
迈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卓拉秘辛:“这里可不是手术台!马琳先生的精妙的引力操纵能帮我们维持结构,阿文的精灵和克拉夫特的手法加上我才能勉强完成,不可能!”这个老头难得的语气重了起来。
几人杵在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兰丽尹突然发话了:“首席女士,你发现了出去的机会么?”
卓拉秘辛没有回答,而是一旁的克拉夫特开了口:“我们发现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跟人型生物留下的讯息有关!说不定能带我们逃出去!”
“首席女士,我们在这守着,你去调查,如果能出去,你可以帮我们叫救援,我们呆在这至少不会出大事。”见卓拉秘辛没有说话,兰丽尹继续说道:“如果调查没有结果,你可以再回来,我们等救助好了帕斯卡再一起出发。”
“叫我PA!”帕斯卡还在叫骂着,但显然疼痛的声音更剧烈了,卓拉秘辛不知怎的在莫名的犹豫,Z奇怪的看着她,其余人都在安抚着痛苦的帕斯卡,而兰丽尹反应了过来,继续对着卓拉秘辛说道:“令弟你也应该带走,如果找到出路,你可以第一时间带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行,只有我和他的话不行,在这里我一个人很难保护好他。”
“那就把这个也带上吧。”兰丽尹一把把Z推了出去:“他对精灵的操纵也有模有样了。”
Z不可思议的看着兰丽尹,又回头看了看卓拉秘辛,只见卓拉秘辛似乎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点了点头,走向了弟弟的身边。
“你这是干嘛?”
“怎么?”
“我就是个半吊子,万一真的出事。。。”
“她为了弟弟肯定要带走马琳先生或阿文的。”兰丽尹厉声说道:“我用不了精灵,其他人帮不上忙,如果马琳和阿文走了,帕斯卡即便等到救援也废了。Z,我们这些长居者比你想象的要惜命,不管是地球,还是赫姆。。。”
Z想了想,抓住躺在肩膀上的翼龙说道:“你比我擅长操作精灵,你带着我的精灵去。。。”还没等自己说完,兰丽尹摇了摇头。
“你自己保护好自己,如果你也能离开这里最好,不用担心我们。”说罢兰丽尹转过身去帮助众人去了。Z明白,在兰丽尹眼里自己和卓拉秘辛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一样,虽然有冒险的成分,但若是能早点脱离这里,反而对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走吧Z先生。”卓拉秘辛推着弟弟走了过来。
Z看了看忙碌的众人,兰丽尹没有看他,Z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卓拉秘辛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卓拉秘辛沉默不语,Z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跟着她,这一路除了白蓝色的地幔就是巨树,如之前所说,这里除此什么都没有,精灵的微弱光芒照不尽远处的模样,即便是卓拉秘辛手杖发出的光芒,此刻Z突然想到,强如“降伏雷电”,在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担心自己不能保护弟弟呢?Z依旧疑惑她为什么要带弟弟来,可每当他想问的时候,他又忍住了。
精灵制造的氧气是刺鼻的,也许是在营地并没有发现,走到外面Z才意识到这点。三人不知走了多久,一路都没出事,但卓拉秘辛似乎是为了照顾弟弟,走的并不快,Z暗自庆幸这一路没发生什么自己预料外的事情,趴在肩膀上的翼龙似乎更睡着了一般,发出了奇怪的呼噜声,Z不知道,这是精灵的某种功能,还是活体精灵的特性。
“到了。”
Z看到眼前的东西,是在卓拉秘辛手杖上的水晶散发着光芒飞起来的时候才看清全貌。不然,自己断然会觉得产生了幻觉,在这个连灰烬都没有的地方,眼前耸立着的巨大设施以一种个个不如的方式矗立在这,虽早就被冻成了雕塑一般,但即便如此Z也能看出这个东西并不属于这片原本的空间里。
那东西像一个巨大的陀螺仪,三四圈的环状结构冻在半空,Z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这巨大的仪器之下是一座明显人为的平台,与先前那并不平坦甚至起伏不定的地幔毫无关系。克拉夫特所言非虚,这个东西,跟人型生物的信息必定有关,否则它又怎么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这呢。
“这是什么?”
“不清楚,一种磁性装置,精灵能探测到奇怪的磁场。”卓拉秘辛回应着的时候,Z肩头的翼龙早已苏醒,正对着巨大的仪器,好似在研究它一样。
卓拉秘辛走到平台上一处像石壁一样隆起的冰壁上,冰壁上布满白色的结晶,Z不知是何意,跟着走上去,只看见卓拉秘辛举着手杖对着冰壁轻轻挥舞,明明这里几乎没有氧气,但热点却从她的手杖里传出,结晶没有化成水而是变成了像粉末一样的物质消散开来,冰壁的一角也露出了原貌。Z终于知道为什么卓拉秘辛如此焦急,为什么克拉夫特一口咬定。
那是神秘的文字,正是人型生物留下的文字,厄茹的文字,古老的文字,直直的垂下一隅。
“我知道兰丽尹是想让你能先逃走。。。”卓拉秘辛说道。“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Z知道,自己也没办法,他走到冰壁前,抬头看了看,这块冰壁足足四五米高,这一条树型文字就已经难倒了两人,更别提整个冰壁了。
“不如我们把这记录下来,先回去想办法。”
“即便是厄茹的文字,无畏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破译。”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即便是为了他。”Z指了指卓拉真理。卓拉秘辛无奈的举起了手杖,冰壁上的结晶再不断扩散的热点下像柳絮一样飘落到地上,Z抬起头,仰望着冰壁,随着树型文字显现出来,Z看到棱角分明的竖状线蔓延而上,自己看都看不清。的确,即便自己不知如何破解,就这个文字量也不是一两天的时,Z开始向后退,想要尽可能的囊括所有的文字内容。
“又冻上了,首席?”
结晶化比想象的还快,卓拉秘辛只能一边控制手杖,一边等待着Z,可Z却开始发觉不对了,他每后退一步,那些在热点下不断显现又在极寒下不断结晶的文字居然好像渐渐变成了一个Z有些不可置信的轮廓。
“女士!”
“怎么了?”
“继续!”
又一步,Z有些怕自己看错了。
“继续加热!”
再退一步,再退一步。
Z不敢再退了,他努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直到卓拉秘辛注意到,走到了他的身边,定睛看了好久,这才倒吸一口气。
看上去无法理解杂乱无章的树状文字,却是错落有致,横竖分明,在那块石壁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文字,那是亚纳的文字,Z认的出来,因为他本就是亚纳人,那是一个“宋”字。
陀螺仪毫无征兆的,旋转了起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