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阴山鬼冢 > 第二十七章 赑屃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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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更长的时间,我被一阵细微的震动和老烟斗的呼唤声惊醒。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沉稳却不容忽视的急切。

“小子,醒醒!别他娘的真睡过去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被浸泡在墨汁之中。我发现自己依旧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左腿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如同有无数细密的钢针在血肉中搅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楚,提醒着我身体的极限。

陆凌川靠在另一边,他似乎比我先醒过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着。此刻他正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以及身体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苍白,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宣纸,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显然之前的消耗和持续的恶劣环境对他影响极大。

洞口外,血龙灯的血红色火焰依旧在燃烧,将狭窄的通道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红亮。那些幽冥赤尾蝎的嘶鸣声和撞击声已经减弱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消失,它们显然还在外面徘徊,不肯离去。

“血龙灯快灭了。”老烟斗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指了指洞口,“火焰已经小了很多,颜色也淡了。这东西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我心中一紧,看向洞口,果然如老烟斗所说,那团原本汹涌的血红色火焰,此刻已经收缩了不少,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炽烈。

“走。”陆凌川睁开眼睛,他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利剑,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这条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装备。老烟斗从他的那个宝贝褡裢里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仅剩的几根火折子。他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根,昏黄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只能勉强照亮我们周围一小片区域,更远的地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大口。

这条通道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狭窄和崎岖。很多地方都需要我们弯着腰,甚至匍匐前进,冰冷粗糙的石壁摩擦着我们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通道的石壁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泥土腥味和淡淡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让人闻之欲呕。

我们就这样在这黑暗而压抑的通道里艰难地跋涉着。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沉闷。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敲打着我们本已脆弱的神经。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爬过了多少段陡峭的斜坡,走了多长的路,我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潮水般从心底深处涌上心头,让我不寒而栗。

“老烟斗,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因为极度的干渴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而显得沙哑不堪,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一样。

老烟斗闻言,停下了脚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汗水混杂着泥土,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石壁,甚至用手指捻起一点石壁上的尘土,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在追踪难以捉摸的猎物。

“胡小子,你眼神不错。”过了一会儿,老烟斗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确实一直在绕圈子。你看这块石头,”他指着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那岩石的形状像一个蜷缩的刺猬,“上面有个耗子啃过的缺口,还有这青苔的生长纹路,跟我半个时辰前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他娘的,不是简单的鬼打墙,这是一种‘盘道’!”

“盘道?”我和陆凌川几乎同时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个词汇对我们来说都显得有些陌生和古奥。

老烟斗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平日里少见的凝重:“没错,就是盘道。顾名思义,就是盘旋往复、让人迷失方向、最终精疲力尽的通道。这种设计,在一些年代久远、规制极高、而且藏着大秘密的古墓大冢之中,其实并不少见。它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防止我们这些摸金的进去发财,更重要的,是为了‘锁气’、‘养煞’,以及最关键的——‘镇压’!”

“锁气?养煞?镇压?”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词语,心中隐隐感觉到这可能与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阴山鬼冢的真正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老烟斗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够洞穿这厚重坚硬的石壁,看到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古人深信,天地万物皆有气。大凶之地,必有冲天煞气。而这煞气,就像是桀骜不驯的洪水猛兽,如果不加以引导和压制,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祸及一方,重则改天换地。这盘道,就像是给这难以控制的煞气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和囚笼,让它只能在这特定的范围内盘旋,无法轻易外泄,甚至能将外界游离的阴煞之气吸引进来,不断滋养,使其更加强大,这就是所谓的‘养煞’。同时,这种不断盘旋、周而复始的结构,也象征着一种永恒的循环,一种无法挣脱的束缚和禁锢,专门用来镇压墓穴中那些不安分、不应该存在于阳世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们两人脸上缓缓扫过,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继续说道:“我早年间跟一位已经作古的老前辈学艺的时候,曾经听他偶然提起过,有些手段通天的风水大拿,能够夺天地之造化,将整个墓穴修建成某种传说中的神兽的形态,利用神兽本身的寓意和神力来达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目的。你们仔细想想,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通道,它的走向和感觉,是不是像某种体型巨大的活物在盘踞蜷缩,将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在身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从进入这条通道开始,所走过的每一段路,虽然具体的细节因为疲惫和黑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那种不断拐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而且越走越深、越走越压抑的感觉,确实像是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螺旋结构中不停地打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难道是……传说中的赑屃?”陆凌川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但吐字却异常清晰,眼神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老烟斗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没错,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其一为赑屃,又名霸下,形似巨龟,天生神力,最好负重。古人常以赑屃的石雕驮负功德碑、镇墓碑,立于帝王将相的陵墓之前,一方面是寓意其功德如山、万古千秋,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其天生的神力来镇压地脉,稳固墓穴风水,防止龙气外泄。如果这条让我们吃尽苦头的通道,真的是仿照‘赑屃’的形态建造的,那它的意义可就非同小可了!”

“非同小可?老烟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紧张地追问道。

“嗯!”老烟斗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赑屃本身就代表着‘镇压’、‘承载’和‘永固’。这条‘赑屃盘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困住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这么简单,它更像是一道巨大无比、坚不可摧的封印,一道用山石、用阵法、甚至用更神秘的力量构建起来的屏障,用来镇压这阴山鬼冢核心区域的某种……东西!”他说到“东西”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微微加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和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那“东西”即使只是被提及,也能带来巨大的压力。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水一样,四肢百骸都感到一阵发凉。我们现在所处的,竟然是用来镇压某种连老烟斗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感到忌惮的恐怖存在的“赑屃盘道”!那被镇压的东西,又该是何等的凶戾和恐怖?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怪不得……怪不得这里的阴气这么重,而且……我总感觉这通道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要冲出来一样!”我喃喃自语,回想起之前那种莫名的心悸感。

陆凌川也紧紧地锁起了眉头,英俊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显然也在飞快地消化着老烟斗的这番惊人的分析。他的目光在周围粗糙的石壁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刻痕上缓缓流转,仿佛在试图从这些冰冷的石头中解读出更深层次的信息。

老烟斗没有理会我们的震惊,而是继续沉声说道:“这种‘赑屃盘道’,一旦建成,通常会设置得极其复杂和诡异,变化多端,虚实相生。它会巧妙地利用人的视觉疲劳、方向感的丧失以及在绝境中产生的心理暗示,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原点,不断消耗你的体力、磨损你的意志,直到你彻底绝望,精神崩溃,最终活活困死在里面。更厉害的,还会在盘道中设置一些所谓的‘活眼’或者‘阵枢’,让通道本身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根据闯入者的行动轨迹而发生细微的变化和调整,让你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出路,就像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一样!”

“活眼?通道自己会变化?”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这简直比单纯的迷宫还要恐怖百倍,这根本就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没错。”老烟斗点了点头,语气沉重,“我们现在恐怕就遇上了这种‘活的盘道’。你们注意看,”他指着石壁上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刻痕,“这些刻痕,虽然大体上看起来相似,但仔细辨认,每一次回到这个标记点时,周围石壁上的那些细微刻痕,确实存在着一些难以察觉的差异。有的刻痕似乎更深了一些,像是被重新刻画过;有的则浅了一些,仿佛被磨平了一部分;有的刻痕的走向也发生了轻微的偏转,不再是之前记忆中的样子。”

我和陆凌川闻言,都强打起精神,忍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和虚弱,凑到石壁前仔细地观察起来。火折子的光芒已经非常微弱,忽明忽暗,我们几乎是把脸贴在了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瞪大了眼睛,才能勉强看清那些细小如发丝般的刻痕。

果然,正如老烟斗所说,那些看似一成不变的细微刻痕,在不同时间的观察下,确实存在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差异。这种变化极其隐晦和缓慢,如果不是他经验老道,心思缜密,特意出言提醒,我们恐怕就算走到精疲力尽,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这……这可到底该怎么办?”我感到一阵透心凉的绝望,如果连通道本身都在不断地、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那我们岂不是像被困在了一个不断变形的牢笼里,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唯一的出口?

“慌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老烟斗突然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了我一眼,“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是‘活的盘道’,那它就一定有其自身的变化规律,或者有一个控制其变化的核心枢纽,也就是我们行内人常说的‘阵眼’或者‘生门’!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阵眼,就有机会打破这个该死的循环,找到一条活路!”

老烟斗虽然也清醒地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眼前的凶险,但他毕竟是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从无数生死边缘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江湖,很快就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开始积极地思考对策。他的镇定和富有条理的分析,像一盏在浓雾中闪烁的明灯,在黑暗和绝望之中,为我们指引了一个虽然渺茫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的方向。

“胡小子,陆小子,”老烟斗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们,“接下来,我们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我们要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些刻痕的变化,尝试找出其中的规律。这‘赑屃盘道’既然是用来镇压的,那么它的变化,很可能与被镇压之物的动静,或者某种特定的时间节点有关。我们每走一步,都要用心记下周围的环境特征,特别是这些刻痕的细微变化。或许,破解的关键,就隐藏在这些不断变化的细节之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抓住它!”

尽管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在下一阵阴风中彻底熄灭,但老烟斗的冷静分析和他身上那股永不言弃的韧劲,还是像一股暖流般注入了我们冰冷绝望的心田,给了我们一丝继续挣扎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他就像一艘饱经风霜、在惊涛骇浪中航行了无数年的老船的舵手,虽然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狂风巨浪和暗礁险滩,但他丰富的经验、沉稳的心态和敏锐的直觉,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船员,重新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感到了一丝难得的安心。

我们再次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准备继续在这无尽的黑暗和压抑之中,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生机。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更加明确,观察也更加细致。

火折子已经所剩无几,昏黄的光芒越来越黯淡,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虎视眈眈地包围着我们,不断压缩着我们生存的空间。而我们,就像是迷失在汪洋大海中的孤舟,看不到灯塔,找不到彼岸,只能凭借着最后一丝信念,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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