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鲸号”缓缓驶入灰区边缘的“锈锚空间港”，反重力引擎的嗡鸣逐渐平息，舷窗外的金属支架上，几台机械臂正笨拙地为飞船喷涂防锈涂层，喷出的银灰色粉末在晨光中像极了边境的沙砾。老烟斗拍着李吾的肩膀，机械义指在他后背敲出闷响：“小子，这次暗区边缘的引擎校准干得漂亮，老子敢说全灰区没几个考官能挑出毛病。”
驾驶舱的舷门刚打开，林夏就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起眼。空间港的金属穹顶漏下斑驳的光，照见前方人群中那个穿着笔挺联邦制服的身影——她的爷爷，联邦生态委员会副主席林正明，正被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簇拥着，袖口的银藤纹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爷爷！”林夏顾不上整理凌乱的白大褂，像小时候那样扑进老人怀里。林正明的制服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手掌在孙女后背轻拍两下便迅速收回，保持着联邦高官的克制：“胡闹！私自参与非授权星际航行，知道委员会要走多少程序才能撤销对你的警告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全息眼镜，目光落在老烟斗和李吾身上，“不过……感谢你们对夏夏的照顾。”
老烟斗大大咧咧地伸出满是油污的手，机械义肢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色：“林主席客气了，您孙女比我的引擎还经折腾。”他朝李吾努努嘴，“这小子才是功臣，暗区边缘那场离子风暴，要不是他用边境土法稳住引擎，咱们现在早该在陨石带里捡零件了。”
林正明的目光在李吾颈间的星图项链上停留半秒，点头示意：“夏夏在通讯里提过你的引擎操作。”他从制服内袋掏出个精致的金属盒，递给老烟斗，“一点联邦的小礼物，反重力舱的新型密封垫，灰区的老船应该用得上。”
老烟斗挑眉接过，盒子在他掌心显得过于精致：“谢了，不过老子更习惯用铁锈星的铁藤胶——比你们的密封垫抗辐射三倍。”他转头对李吾使眼色，“去把工具箱搬下来，别让联邦的漂亮礼物把老船惯坏了。”
李吾刚转身，林正明突然叫住他，语气柔和了几分：“夏夏说你妹妹在生物课上很出色？”他从制服口袋摸出张烫金名片，“联邦科学院有针对边境学生的远程课程，如果她愿意——”
“爷爷！”林夏急忙打断，耳尖发红，“爱爱才十五岁，别用你的院士头衔吓唬人。”
远处，龙叔的机械义指敲击着金属护栏，发出急促的嗒嗒声。他穿着油渍斑斑的工装，正盯着林正明身边的联邦卫兵，像在审视一堆生锈的废铁。“小吾，”他扬声喊道，“过来帮老子看看‘铁棘鸟号’的引擎——别在联邦的漂亮飞船前丢了灰区的脸。”
林正明朝龙叔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龙氏星际维修”的破旧招牌上。当李吾走向龙叔时，他听见老人对林夏低声说：“下次要跟货船出去，至少带个定位信标——别让爷爷半夜在星图上画寻人启事。”
告别时，林正明的卫兵早已架设好悬浮车，引擎声像压抑的怒吼。他最后看了眼李吾，镜片后的瞳孔闪过一丝复杂：“夏夏说你能让老船的引擎跟着民谣节奏震动？”他扯了扯领带，突然笑了，“年轻人，灰区的齿轮自有其运转之道——联邦的规范是给漂亮飞船准备的。”
回到灰区的维修厂时，暮色已染红天际。李爱蹲在院子里，正用培养皿接着机械犬“铁锈”嘴角滴下的冷却液——这是她新发明的“孢子检测装置”。“哥哥！”她跳起来，鼻尖沾着绿色粉末，“林爷爷的助手说，我的抗金属苔藓被选进联邦青少年科创赛了！”
晚餐是李爱特制的合成肉披萨，虽然边缘焦黑，但撒满了从翡翠星带回的荧光苔藓碎——据说能增强齿轮记忆。龙叔咬了口，机械义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比老烟斗的手艺强多了，那家伙能把压缩饼干炒出齿轮味。”
“林爷爷说，”李爱突然放下叉子，眼睛亮晶晶的，“他可以帮我申请联邦科学院的远程课程，用全息投影跟着院士学习植物基因学。”她望向李吾，“这样我就能研究怎么让铁藤给机械犬当义肢了！”
龙叔的义眼突然亮起，又很快暗下去：“挺好，但记住，别碰他们的‘绿髓计划’——那些用人类基因培育植物的玩意儿，比铁锈星的铁藤还危险。”他给自己倒了杯机油色的烈酒，“当年你母亲在诊所，见过太多被联邦‘优化基因’毁掉的孩子。”
深夜，李吾跟着龙叔登上天台。首都的防护罩在远处泛着冷光，像道永不熄灭的伤疤，而灰区的星空，只能从金属废墟的缝隙里漏下几颗暗淡的星。龙叔递过酒壶，劣质烈酒的气味混着机油味：“老烟斗说得对，考完驾照就跟他跑货运——至少在货船上，齿轮是自己的，航线也是自己的。”
“科二真的很难吗？”李吾望着酒壶上的凹痕，那是龙叔用扳手敲出来的。
龙叔突然笑出声，震得机械义颈的线路噼啪作响：“老子当年考了五次！每次都在反重力舱校准上栽跟头——那帮考官总说我的操作‘不符合联邦规范’。”他突然正色，“但记住，真正的船不是按规范开的，是按心跳开的。你父亲在SWAT-07时，能用引擎震动敲出《黄河大合唱》，把邪教的孢子云都震散了。”
楼下，机械犬“铁锈”突然对着夜空发出电子音的吠叫，听起来像在嘲笑。龙叔对着狗影挥了挥酒壶：“笑个屁！等老子攒够零件给你换套新声带，准保让你唱出老舰长的民谣。”
夜风裹着沙粒拍打天台的铁皮棚，李吾望着远处首都的霓虹，突然觉得那些整齐的灯光，远不及维修厂的齿轮火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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