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神界死遁,靠玄学吃瓜在全网火爆 > 第五十三章 空山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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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的寒风裹着腐叶从塔窗灌入,在空荡荡的梁柱间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陆郁看着陆辰在原地踉跄打转,少女单薄的青衫被风掀起,露出后颈大片青紫的淤痕,月光透过塔顶的破洞洒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杏眼满是惊惶。

她颤抖的指尖刚触到婴儿滚烫的脸颊,整个人便像被雷劈中般僵住——那温度灼得她眼眶发酸,仿佛触到了一团即将熄灭的炭火。

“怎么办……”陆辰的声音碎成了簌簌的哭腔,在阴冷的塔内回荡。

怀中的婴儿突然扭动起来,皱巴巴的小脸蹭着她的手指,无牙的牙床一下子含住还渗着血珠的食指。

陆郁能清晰看见陆辰掌心的伤口被吮吸得裂开新的血口,暗红的血珠顺着婴儿嘴角滑落。

仿佛被某种执念驱使,陆辰突然咬破指尖,腥甜的血味在塔内弥漫。

她将婴儿紧紧搂在胸前,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孩子发紫的胸口,脚步虚浮地撞开塔门。

外头的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寒风裹挟着山涧腐殖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远处的山林在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无数枯骨在互相摩擦。

陆郁的意识随着陆辰摇晃的视线环顾四周,脊梁骨突然窜上一股寒意——月光勾勒出的山峦轮廓,竟与记忆中的雾隐山分毫不差!

只是此刻身处的北坡背阴处,常年笼罩在不散的瘴气里,腐叶堆中零星散落着褪色的襁褓,几具风干的小尸体蜷缩在树根旁,空洞的眼窝里还凝结着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山上求子庙,山下弃婴塔……”陆辰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笑,笑声被风撕成碎片。

陆郁这才注意到少女脚踝处还缠着半截断裂的麻绳,每走一步都在泥地里拖出暗红的血痕。

十年前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护身符在怀中硌得生疼,那是用褪色红绳系着的桃木片,此刻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与四周弥漫的瘴气相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天前的水潭边,小弟粉雕玉琢的小脸在水面下忽隐忽现,丫鬟们的尖叫混着池水翻涌的声响。

陆辰没来得及褪去外袍便纵身跃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衣衫,绣着金线的襦裙在水波中翻卷,像极了母亲下葬时那床被血浸透的绸缎。

当主母尖利的指甲扯开她衣襟的刹那,陆郁分明看见陆辰瞳孔里映出母亲临终前绝望的眼神。

此刻山路上的碎石硌得陆辰脚底生疼,饥饿让她眼前不断闪过重影。

但怀中婴儿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像根烧红的铁签子,一下下戳着她的心脏。

医馆的灯火在浓雾中明明灭灭,寒风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缠绕着她的脚踝。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陆辰踉跄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陆郁心口。

少女冻得发紫的嘴唇不断渗出冰晶,怀里婴儿滚烫的体温与周身寒意激烈碰撞,在月光下蒸腾起诡异的白雾。

当陆辰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栽倒在医馆门前时,陆郁感觉自己的胸腔也跟着发出闷响,仿佛那具残破的身躯就是自己。

医馆木门“吱呀”开启的瞬间,陆郁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画面飞速流转,她看见陆辰腐烂的尸体蜷在弃婴塔墙角,蛆虫在她空洞的眼窝里蠕动,残存的发丝缠绕着枯枝,而那个被救的小婴儿,此刻正被裹在褪色襁褓里,重新丢回塔内潮湿的地面。

“一个小姑娘,养着也无用。”穿着粗布短打的医馆小厮撇嘴冷笑,腰间药篓随着动作摇晃,洒出几株珍贵药材。

少年苍白的手指在婴儿脖颈处悬了又悬,最终只是厌恶地将孩子摔在布满腐尸的石台上:“也就是师父心善!”

他甩了甩沾染血污的手,转身时衣摆扫落塔角的符咒,暗红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陆郁的意识被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眼睁睁看着婴儿的啼哭渐渐微弱。

塔外的雪愈发狂暴,鹅毛大的雪花扑簌簌落下,却在触及塔内的瞬间化作黑色雾气。

陆辰残破的尸身被积雪覆盖,唯有露在外面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尖锐。

时光在黑暗中扭曲流转。

陆郁看着弃婴塔外的草木经历七次荣枯,每个月圆之夜,都有新的啼哭在塔内响起,又在几日后归于死寂。

腐烂的襁褓堆积如山,无数未干的泪痕在砖石上凝结成诡异的纹路。

塔内的阴气愈发浓稠,凝成实质的黑雾在梁柱间翻涌,将每具尸体的怨念编织成网。

某个与陆辰死去那日同样阴冷的冬夜,弃婴塔突然剧烈震颤。

堆积如山的腐尸开始蠕动,缠绕着陆辰尸体的藤蔓“啪”地断裂,少女原本塌陷的眼窝重新泛起幽绿的光。

她缓缓撑起僵硬的肢体,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残破的衣衫下,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鳞片。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塔内时,陆辰空洞的瞳孔倒映出塔外枯树绽开的血色花苞——她用积攒了七年的怨气,将自己炼成了不死不灭的尸。

陆郁的视线如被无形丝线牵引,死死黏在陆辰身上。

少女原本溃烂的皮肤下,细密的白毛如同霉斑般疯长,又在触及月光的刹那片片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油亮如墨的硬毛,每根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当最后一根黑毛簌簌坠落,陆辰的关节发出齿轮生锈般的“咔咔”声响,她扭曲着脖颈,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弧度缓缓起身,腐臭的气息裹挟着浓重阴气,在身后凝成猩红雾气。

今夜的圆月泛着诡异的胭脂色,仿佛提前预知这场屠戮。

陆府高墙内,雕梁画栋间挂满红灯笼,却照不亮陆辰眼底的森冷。

她足尖点地掠过高耸的飞檐,夜行衣摆掀起的劲风将院角的积雪卷成血色漩涡。

“砰——”雕花木门被阴气震碎,飞溅的木屑如暗器般钉入梁柱。

酒过三巡的陆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呛得剧烈咳嗽。

陆老爷子手中的翡翠酒杯“啪嗒”坠地,酒液在青砖上蜿蜒成血线。

“陆辰?!”嫡母头上的赤金累丝凤钗剧烈晃动,胭脂抹就的脸颊瞬间惨白如纸。

她踉跄着后退,绣着金线的裙裾扫翻矮几,精致的茶盏应声碎裂。

陆辰歪着头,脖颈处的皮肤如同干涸河床般皲裂,沙哑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锯子在切割空气“怎么不等我呢?”

她空洞的瞳孔扫过主位,往年属于她的锦垫上,此刻坐着那个号称神童的嫡弟。

少年身着云锦长袍,腰间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与陆辰周身萦绕的黑雾形成刺眼对比。

记忆如潮水涌来。

七年前的团圆夜,她也是这样坐在祖父身侧,却在次日因女儿身暴露被拖进柴房。

而眼前这个弟弟,一岁能言、三岁颂文的美名传遍州府,连最小的小弟都只能缩在末席,怯生生地偷看兄长们夹菜。

“啊!”陆老爷子的惨叫划破死寂。

陆辰的指尖已深深扎入桌面,漆黑的指甲下渗出墨绿色尸毒,所触之处,檀木桌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碳化。

“为什么不等我?!”她猛然掀翻整张宴席,杯盘碎裂声混着众人的惊呼,在大厅内炸开。

“怪物!怪物!你不是人!”陆老爷子瘫坐在地,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颤抖着指向陆辰,绸缎长袍沾满酒水,狼狈不堪。

“人?”陆辰低头凝视自己逐渐膨胀的手掌,指节间的皮肤裂开细密血缝,露出底下暗紫色的肌肉组织“当人有什么好的?”

她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夜枭。

瞬息间,她已化作黑影扑向嫡弟。

少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脖颈就被陆辰的獠牙刺穿。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墙上的“阖家团圆”匾额上,将金字染成狰狞的暗红。

血腥味彻底激发了陆辰体内的尸性,她疯狂撕扯着少年的躯体,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惨叫声此起彼伏,陆府内乱作一团。

陆家护卫挥舞着刀剑冲上前,却在触及陆辰的瞬间,皮肤迅速溃烂发黑。

嫡母踉跄着躲进屏风后,颤抖的手刚要敲响求救的铜铃,就被陆辰凌空抓住脚踝,倒提着甩向石柱。

“砰”的一声闷响,脑浆混着鲜血溅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大厅,将这场屠戮映照得愈发惨烈。

陆辰浑身浴血,长发黏在脸上,空洞的瞳孔倒映着满地尸骸。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在夜空中,她缓缓直起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转身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次日清晨,当官兵踹开陆府大门时,血腥味几乎要将人呛晕。

满地尸体横七竖八,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仵作查验后摇头叹息,只道是江湖仇杀,却无人注意到死者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那是尸毒入体的征兆。

而在陆府废墟外的雪地上,一串深褐色的脚印蜿蜒向远方,在朝阳的照射下,渐渐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