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海的震颤尚未平息，凡文逸的意识突然被一道冷冽的蓝光穿透。那光像是从时空裂隙中渗出的液态氮，所过之处，二十八宿的古老符号如遇高温的金属般扭曲变形，在数据流中蜷曲成尖锐的刺。
左手背的缂丝牡丹纹泛起诡异的紫光，每根丝线都像活过来的蜈蚣，在皮肤下疯狂蠕动；右肩的太极鱼眼竟开始逆向旋转，阴阳鱼的黑白两色交融成混沌的灰，投射出无数个破碎的镜像宇宙。
触须的气泡声变得尖锐而杂乱，像是被煮沸的液态氢在疯狂炸裂：“警告！未知能量场正在撕裂量子海！“
它的触手环突然全部张开，表面的荧光纹路如同被惊动的深海生物，从幽蓝转为刺目的猩红。凡文逸看见星舰外壳的鳞纹晶体在震颤中渗出银色的量子液，那些液体刚滴入量子海就瞬间凝固，化作悬浮的冰晶，折射出千万道冷光。
“那是什么？“凡逸尘的意识在我脑海中炸开，带着电流般的震颤。我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不是具象的威胁带来的紧张，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对未知存在的本能战栗。
全息星图上，原本漆黑的虚空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皱的黑绸，褶皱间渗出细密的银线。
那些银线相互交织，以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在三维空间中编织，逐渐形成一片由数据流构成的星云。
它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而是无数发光的芯片组成的漩涡，每块芯片都流转着复杂的几何纹路，那些菱形与三角的组合像是某种高等文明的文字，又像是精密的机械齿轮。
凡文逸试图用意识触碰那些数据流，却像是触到了带电的铁丝网。
一种超越逻辑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是纯粹的、冰冷的观测。
“这是...什么？“凡逸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量子态的声带发出诡异的共鸣。
星云中传来一阵蜂鸣，像是无数芯片同时运行的声响，又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校准音。
紧接着，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在我们的意识中响起，那声音不通过任何介质传播，而是直接在思维深处震动：“碳基生命体，你们的表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这声音没有音色，没有情绪，甚至没有明显的起始与结束，像是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法则。
凡文逸的意识猛地震颤，如同被量子潮汐击中。他突然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或许根本没有“说话”的概念，那些信息并非通过声波或脑电波传递，而是像太阳向行星传递引力般，以一种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的方式，直接将概念与认知烙印在他们的思维深处。没有抑扬顿挫，没有情感波动，只有冰冷而纯粹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本身的运转般不可抗拒。
凡文逸瞬间头皮发麻，寒毛直竖，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从尾椎骨直蹿天灵盖。
视网膜上，那诡异画面如3D巨幕电影般不断放大、延展。只见无数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芯片，仿若汹涌的黑色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星系疯狂奔涌。
所到之处，恒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恶魔之手狠狠攥住，核心的核聚变反应瞬间失控，耀眼的光芒在极短时间内黯淡，紧接着发生坍缩，最终化作一团死寂的暗物质尘埃。
气态行星更是不堪一击，被芯片洪流轻而易举地分解成闪烁的量子颗粒，在虚空里无助地飘散。
就连那本应吞噬一切的黑洞，引力场也被拉扯成螺旋状的数据流，仿佛脆弱的丝线，随时可能被扯断。
这些画面真实得可怕，凡文逸仿佛身临其境。她能“触摸”到恒星爆炸时释放出的能量，那滚烫的感觉顺着意识蔓延，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也能“听见”行星内核碎裂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尖啸，那声音直钻脑海，让她的灵魂都跟着颤抖。甚至，鼻腔里还充斥着一股金属灼烧与暗物质腐烂混合的刺鼻腥甜气息，熏得她几乎窒息，忍不住干呕起来，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凡文逸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的星系崩解画面仍在更新播放，就像游乐场里的海盗锤来来回回。
鼻腔里残留的暗物质腐臭几乎让她作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量子态躯体泛起不稳定的波纹，他强行将四散的意识收拢，如同攥紧一团即将溃散的星光。
当尖锐的意识之梭破空而出时，残存的幻象在梭刃下寸寸碎裂，只余她沙哑却坚定的质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净界’文明。”
话音落下的刹那，星云如沸腾的液态汞剧烈翻涌。
数以亿计的芯片骤然迸发刺目蓝光，在虚空中堆叠出巨型立体投影。
大陆表面，精密的芯片矩阵如同机械蜂巢，以纳米级精度无限延展，冷硬的金属纹路切割着虚无。
没有生命的呼吸，不见自然的痕迹，唯有蓝光流转间泛起的数据流涟漪，昭示着这片死寂之地暗藏的恐怖秩序。
“三千年前，我们通过全民公投放弃了肉体。“数据生物早已看穿了凡文逸的疑问，也由于太久没有交流，它不问自答的继续输出。
全息影像持续震颤，无数发光的点如挣脱枷锁的星子，从芯片矩阵的缝隙中升起。
它们汇聚成银色的数据流洪流，在虚空中扭曲成螺旋状的文明图腾。
凡文逸瞳孔骤缩，他尚未将“为何放弃生命载体“的疑问转化为意识波动，那冰冷的声音已再度响起：“你在困惑血肉之躯的珍贵？看看那些颤抖的神经元。“
影像突然切换，放大至人类大脑突触间的微观战场，“疼痛会误导判断，喜悦会蒙蔽理性，连呼吸都会消耗能量——当我们解析完生物构造的所有缺陷，便知晓这具皮囊不过是囚禁意识的劣等容器。“
蓝光流转间，芯片大陆表面裂开细密缝隙，无数微型数据虫涌出，将整片“土地“重组为更精密的晶格结构。
“现在，我们以知识为载体，以数据为形态，连时间都无法侵蚀这份永恒的完美。“
“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凡文逸握紧了不存在的拳头，量子态的手指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宇宙太无聊了。“对方的回答如此轻描淡写，却让凡文逸脊背发凉。
星云中的芯片开始重新排列，组成一个巨大的、没有五官的凡文逸，这让凡文逸很无语又恐惧。
“知识的尽头是虚无，我们需要新的刺激。于是，我们决定寻找完美的容器，植入我们的记忆，体验不同的生命形态。“
那张人脸的“眼睛“处突然射出两道蓝光，直直刺入凡文逸的意识：“而你们，是我们筛选出来的完美容器。“
“宇宙太无聊了。“对方的回答简单得可怕。
“知识的尽头确是虚无，我们需要新的刺激。于是，我们决定寻找完美的容器，植入我们的记忆，体验不同的生命形态。“
“而我们，是你们选中的容器？“凡逸尘的声音带着愤怒。
“确切地说，是完美的容器。“数据流组成的星云收缩成两个发光的人形轮廓，与凡逸尘和凡文晶的形态惊人地相似。
“你们既有量子态的适应性，又保留着碳基生命的情感残留。这让你们的意识具有独特的韧性和创造力。“
凡文逸感到一阵恶寒。原来我们的抗争，我们的传承，在这些高等文明眼中，不过是有趣的实验素材。那曾经的卧底呢？是不是也像是在镁光灯下的表演？
“但你们并非没有缺陷。“其中一个轮廓伸出由数据流构成的手，轻轻触碰凡文逸的意识，“情感是你们最大的弱点，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不过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解决。“
突然，无数细小的芯片从星云中射出，如同子弹般穿透凡文逸的量子态身体。
凡文逸感受到一种冰冷的侵入感，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痛他的意识。这些芯片在他的体内展开，形成复杂的网络，试图覆盖他的记忆和情感。
“这是秩序芯片。“净界文明解释道，“它会逐渐清理你们意识中的杂质，让你们成为完美的容器。当你们完全接受我们的思维方式时，就会主动放弃自己的意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凡文逸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瓦解。左手背的缂丝牡丹纹失去了光泽，右肩的太极鱼眼停止了转动。
凡逸尘和凡文晶的意识在他脑海中变得微弱，他们之间的量子链接也在逐渐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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