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周遭场景如残雪消融,悠悠然缓缓散去。李长乐负手而立,神色淡漠,静看这一切。他目光如鹰隼,扫过大堂众人面容,众人神情并无奇异之处,大多是被他方才那首诗惊得面露震骇与赞赏。
待他望向幻境中关键人物张若云时,那素来平静的脸上,终泛起一丝涟漪。只见张若云嘴角噙着戏谑笑意,冲着李长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如轻烟般消散无踪。
刹那间,李长乐眼前光影变幻,场景骤变。
一道刺目白光突现,逼得他抬手遮挡。他运起神眼之力探寻,却只见茫茫虚无。待白光敛去,亭台楼阁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缥缈缭绕。天空中,形态奇异的飞鸟不时掠过,看似不高,却仿若藏于云雾深处。李长乐只觉浑身舒畅,体内似有股温热之力,如内力般滋润着经脉,他知晓,此乃灵气。
“好一个仙家妙境。”李长乐轻声喟叹。
他忆起往昔,师父曾与他谈及神境的来历。这天武大陆上,多数秘境或从上界流落至此,或因人为、天灾所致,仅有少量是这方世界自行孕育。无论来源如何,秘境中往往藏有珍贵天材地宝、威能强大的神器,以及无数奇妙机缘。
想来,方才张若云应是这神境的某种意识化身。若其心怀恶意,怕是早已对他动手。此后于这神境之中,需万分小心,这神境显然对外人并不友善。
李长乐悄然运转功法,双眸绽出幽蓝华光,化作破妄神瞳。此刻,神境中部分区域虚实交错,似真似幻,其余景物却清晰可辨。他的神瞳已能勘破部分幻象,可方才为何失效,他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李长乐留意到,神境中心的古树周围,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别处。远远望去,那参天古树如利剑般直插天际,在神境中格外醒目。所谓重宝,多藏于高处或显眼之地。他遂朝着古树缓缓前行。一路上,虽未寻得功法秘籍与神器,却收获不少珍稀药草与罕见神性材料。
随着不断靠近古树,灵气愈发醇厚,珍稀之物也愈发繁多,李长乐这一路可谓收获颇丰。行至某处,他发现一株年份颇高的药草,正要伸手采摘时,一道娇小身影如鬼魅般闪现,抢先一步摘走药草。
二人四目相对,李长乐身形陡然暴退,手按刀柄,蓄势待发。那娇小身影轻喝一声“瞬”,瞬间拉开距离。待她收起药草,看清是李长乐后,指尖轻掐法印,身形一闪又欺身近前,娇斥一声“破”,一拳迅猛击来。李长乐抽刀抵挡,却终究不敌,被震飞数十米。三品与四品的实力差距,在此刻尽显无遗。
李长乐在空中一个翻滚,稳住身形,恰好被打向古树方向。他心中暗道,顺势朝着古树逃去。他深知,对手实力强劲,自己虽只差一境,却是中三品与上三品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武道境界越高,突破越难,尤其是上三品,而通神一品更是巅峰中的巅峰。
当下,李长乐并不愿轻易动用底牌,越是晚些暴露,对他越有利。毕竟,谁也不能确定只有自己留有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动用师父所授的保命手段。
然而,危机并未消散。监天阁圣女接连甩出法印,法印在李长乐身畔轰然炸开。李长乐足尖轻点,短暂凌空,躲过这致命一击。他尚未达三品神游境,尚不能御风神游,只能凭借精妙身法短暂浮空。
圣女的攻击皆被李长乐以巧妙身法躲开,见状,她不再拘泥远程攻击,身形陡然加速,试图近身搏杀。李长乐回首一瞥,见圣女飞速逼近,当下返身便是数记凌厉斩击。圣女急忙躲闪,稳住身形后,见李长乐距古树已不足五十步之遥,便再次提速,紧追不舍。
李长乐直觉这古树附近能保自己周全,虽不知缘由,但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自遭遇圣女起,便一心朝着此处奔逃。
便在圣女的拳头即将触及李长乐之际,一道声音如洪钟般骤然响起:“义天,萱儿,你二人莫要再闹了!”
李长乐与慕容天璇身形戛然而止,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于古树之下,正襟危坐,与自己对弈。周围众人身着清一色门派服饰,恭恭敬敬站成一排,唯有他二人似闹海蛟龙,在此处张牙舞爪,格格不入。周围师兄弟纷纷投来异样目光,李长乐与慕容天璇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众人皆整衣敛容,乖乖站定。
为首的大师兄孙恒,面色肃然,看向李长乐与慕容天璇,沉声道:“李长乐、慕容天璇,你二人且回,将那门规戒律手抄百遍。即便你俩乃道侣,在师父授课之时,也切不可打闹嬉戏,此例万不可再犯。”
李长乐与慕容天璇对视一眼,眸光流转间,皆有无奈之意,同声应道:“是。”
此时,那白发老者悠悠开口:“罢了罢了,抄门规一事便免了。本也不是什么惊天大事,不过是交代一下明日宗门大比的相关事宜,尔等就此散去。”
众人闻言,或三两结伴,或孤身独行,徐徐散去。李长乐与慕容天璇,亦随几位师兄弟一同返程。
方才,二人已暗中传音,瞬息间达成合作。他俩皆是心思玲珑之辈,知晓此番又入幻境,便决意先携手破除这虚幻之境。况且,在此幻境中,李长乐修为竟比慕容天璇高出一个大境界。李长乐如今为三品,而慕容天璇现为四品。从师兄弟们的言语间,二人得知明日宗门大比,关乎门派中一件重宝归属,各峰皆已摩拳擦掌,精心筹备。
一路上,李长乐与慕容天璇巧妙周旋,从师兄们口中套出诸多消息。待与师兄们别过,二人便结伴回转住处。因着是道侣身份,他俩共住一处。
那是一处清幽小宅院,四周静谧,无人叨扰,举目望去,青山含翠,碧水悠悠,宛如世外桃源。
二人进门后,李长乐转瞬在周遭布下禁制,反手锁上房门。慕容天璇见状,瞬间警觉,美目凝视李长乐。
李长乐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声道:“如今攻守易形了,圣女殿下。哦不,唤你萱儿才是。”
慕容天璇柳眉微蹙,冷声问道:“你意欲何为?”
李长乐神色平静,看向慕容天璇,淡声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定要取我性命?”
慕容天璇双唇紧抿,沉默不语。二人虽暂时达成合作,可上一刻还在生死相向,彼此间终究存着防备,恰似两人握手言和,背后那只手却始终藏着利刃。
李长乐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意:“事到如今,萱儿你对我还是如此防备。我猜,你也瞧不出这幻境的破绽吧?”
慕容天璇心中暗自腹诽,自己何时与他这般熟稔了?可李长乐所言非虚,她以炽神诀察探,却也瞧不出这幻境虚实,一切都如同真实发生的一般。
李长乐这般询问,自是有他的缘由。他的破妄神瞳所见皆为真实,能蒙蔽这神瞳的幻境,放眼整个大陆,又有几人能勘破?
短暂沉默后,慕容天璇终于开口:“因为你碍事了。”
李长乐故作恍然大悟之态:“敢问圣女殿下,我究竟碍了谁的事?”
慕容天璇再度陷入沉默。李长乐见状,也不再追问,走到桌旁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似在梳理思绪。他心中明白,自己怕是碍了那些“神”的谋划,如此说来,监天阁怕是与上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那阁主便是上界诸神豢养的鹰犬。
念及此处,李长乐心中犯起嘀咕,这圣女该如何处置?自己头一回遇上这等千方百计搜集自己情报的人,监天阁秘法定然玄妙非常,莫不如……将她就此解决?
这般想着,李长乐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双手捧杯、悠然品茶的慕容天璇。
心中却又有些迟疑。
呵,才怪。